“我找陶大花。”
绿衫妇人薄唇上涂了浓艳的口脂,笑的花枝乱颤:“哟,今儿刮的是哪阵风,一个二个尽给她家钻,贞妇做不成,这人倒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谁说不是,这都来第三拨了。”
前两拨一定非杨霁和佘云莫属:“嫂子莫再玩笑了,我找她有急事。”
谢引草倾身过来,弯弯的细眉轻扬:“有多急?”
佟姜戈一噎,八婆说的就是这号人。
“引草,你今儿也不赖哦,三拨人都管你问路,说明啥?”
“说明她和马家小寡妇一样招人呗。”
“就是,你们也不看看她是谁?她谢引草可是北刘胡同有名的胡搅蛮缠野刺梨。”
“呸,滚犊子。”绿衫妇人嘴一撇,瓜子壳飞向打趣她的女人脸盘子。
女人娇笑着躲开了。
绿衫妇人,叫谢引草,是个寡妇,颇有几分姿色,腰身细细,个头娇小,整日里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起来,声音跟银铃铛似的,在这一片以泼辣毒舌闻名。
佟姜戈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打算找旁人问路,却被谢引草脚一横,挺身,挡了回去。
“哎,别急走呀,我还没给你指路呢。”
谢引草见佟姜戈穿得体面,就收了戏耍她的心思,又给嘴里喂了颗瓜子,朝斜前方紧闭的黑漆木门,抬了抬下巴:“呶,这不就是。”
“多谢。”
佟姜戈谢过谢引草,上前就要叩门环,大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披头散发的黑衣女人从门里蹿出来,将她直撞个趔趄,跑了。
佟姜戈尚未瞧清状况,手操梭子的瘦削老妇骂骂咧咧追出门,梭子飞出去,没打着。
“要死就死远点儿,我要是你啊,就吊死在冯家门梁上,也好过你投河自尽,脏了汴河。”剜了门口几个女人一眼,大门随之关上。
老妇这句恶语出口,佟姜戈隐隐猜到她身份,她大概就是陶大花婆婆马老太,而刚刚被打出门的一定就是陶大花。
“她要寻短见,快拦住她。”佟姜戈脚有伤,只能向围观的女人们求助。
到底是街坊,女人们怕真个闹出人命,撇了瓜子,抬脚纷纷追上去,几个年轻力壮的妇人连托带抱,将人给截下。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
谢引草见了陶大花的狼狈样,摇头叹道:“大花妹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陶大花挣扎的愈发厉害了,三五个壮妇都拉不住她一个。
“放开我,你们别拦我。”
“嗨,多大点事儿,不就一块破匾,又不是什么值钱宝贝,看把你肉疼的。”
“谢引草,你我邻居多年,我熬了十年才得了这块匾,你介日眼红我,见不得我好,如今我的匾没了,你高兴了,你心里痛快了,热闹看完了,就赶紧给我滚,看见你这副伪善嘴脸,我就觉得恶心。”
“哎,哎,哎,会不会说话,打你的是你那老东西,收你匾的是杨铁嘴,你要骂就骂他们去,我招你惹你了啦。”
“就是啦。”
“说话恁难听。”
……
女人们七嘴八舌,吵吵开了。
陶大花扫了女人一圈,眼眶红了:“不单你,你,还有你你,要不是你们见天儿没事乱嚼我舌根子,我的匾也不会被收回去。”
“我连冯兴儿的衣角都不曾碰到,硬是被你们添油加醋,将我和那无赖扯上关系,毁我名节,你们可知,没了那块匾,我只有死路一条。”
“死能解决问题吗?”佟姜戈脚伤未愈,刚刚又被陶大花撞下石阶,这会儿脚疼的厉害,托着伤脚挪过来。
“滚,盐里没你,醋里没你,少在这扮好人!”
陶大花这会儿活像炸毛的斗鸡,谁扑上来就叨谁。
“你还年轻,还有大把年华可挥霍,为了一块匾,枉送一条命,确实不值当。”佟姜戈持帕子给她擦额角血迹,被陶大花劈手打落。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个黄毛丫头指手画脚。”
佟姜戈气结:“你这女人怎就油盐不进?”
“她呀,是我们这有名的倔驴子。”说话的依然是谢引草,她一张嘴,引得女人们都笑了。
陶大花狠瞪谢引草。
“你这头倔驴被那老女人无偿使唤了十年,也该醒醒了。你用不着怕她,杨铁嘴不是说了,叫她不要再为难你,你有困难,大可去找他,杨铁嘴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
“呵呵,杨铁嘴!”收了她的匾,等于将她往绝路上逼,她才不会求他门上。
婆婆说的没错,她活着只会给马家蒙羞,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轰隆隆——
头顶雷声隆隆一声炸了一记闷雷,伴着一道金光劈下,狂风大作,刮得人呼吸不畅,睁不开眼睛。
女人们抱团聚拢在墙角避风。
佟姜戈猛然回头,发现陶大花抻了脖子,作势要撞墙,佟姜戈未及多想,就冲了过去。
陶大花一头结结实实撞在佟姜戈胸口,佟姜戈一个没刹住,后退两步,背重重抵在墙上,磕得后背生疼。
佟姜戈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好半天都没喘上气。
“哎呦,你作死啦,人家好心劝你,瞧你干的这叫人事儿?”谢引草推开陶大花,扶了佟姜戈,一脸紧张兮兮看她:“妹子,你没事吧。”
佟姜戈摆摆手,说话有些岔气:“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蝼蚁尚且偷生,你要撞死……也倒一了百了,可你要是没死成呢?请医问药不消说,还得人服侍你,完人尚容不下,更遑论你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到那时,你待如何?”
“我我我……”
“我什么我,要死趁早,我们绝不拦着。”佟姜戈挪开地儿。
“臭丫头,吃饱了撑得,看我笑话很好玩吗?我才没那么傻。”
佟姜戈松了口气:“看来我是来对了。”
“……”
“你听好了,我佟姜戈不准你死,你就一定死不成。”
“佟掌媒!”
“你是佟钢牙?!”
“大名鼎鼎的佟姜戈就是你!”
女人们集体惊呆了。
“哎呀,那不就是与杨铁……杨大人齐名的那位……我说,这周身气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走走走,佟掌媒快家里坐,喝口茶。”谢引草一拍大腿,上来就拉佟姜戈家里坐。
佟姜戈扬手:“我佟姜戈鲜少管闲事,陶大花,你的事我管定了,你听好了,我佟姜戈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同样能改变你的人生。”
陶大花傻呆呆望她:“你,真的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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