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样早点走,他也可以早点回家看看小鹄了,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小鹄身体还是不怎好。
他这么快走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堇玥。来陆城之后一切都算顺利,起码堇玥这回没有任何添乱,还很听话,没到处乱走,几天下来都乖乖陪在叔公身边。不过炎玥明白,她的这种反常,是因为上次在山上见到山洞下面满地的尸体后而心有余悸。她本就是个喜欢逞强的人,明明一直害怕也不肯说出口,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为此,等欧阳学一来到陆城,炎玥一行人就马上出发回去华城了。
一回到华城,炎玥想马上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王妃,便自个先跑去了丁府,不过丁府的人说王妃已经搬回王府。他又匆匆冲回王府,可王找遍府上下也没见到小鹄的身影,最后李总管跟他说王妃两天前坐船去了青州。
堇玥一听到没最讨厌的人不在,心情十分舒畅,直接到东厢歇下来。
而夏炎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顷刻间石化了。
既然都见不到侄孙媳,夏启便想拉住乐礼到里面下棋打发时间,这时看到出来招呼他的柳儿,他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柳儿吗?长这么大了!”
柳儿向他行了个礼,笑道:“多年不见,柳王看上去还如从前一般精神。”
夏启突然叫苦道:“看着是精神,其实这身老骨头已经比不上从前,病痛特别多。这趟来这的路上就犯了一场大病,幸亏遇上了关大夫,否则我都没命来见你咯!”
柳儿大惊失色,忙扶着他:“柳王病了?是什么病?你现在身子肯定很虚弱吧,待奴婢去替你熬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夏启握着她的手笑道:“就柳儿是最贴心的!不仅长得越发好看,连心”
炎玥睨着他暗骂:这老鬼!在柳儿面前总喜欢用博同情这招!
“柳儿!别管这个老鬼,告诉我…”他直接拉开夏启拉着柳儿的手,然后握着柳儿的双臂质问道:“小鹄好好的去青州做什么?”
“这个…”柳儿苦笑道:“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娘娘噩梦连连,一直寝食难安,于是突然就说要去青州找潞国公问些事…”
“去找潞国公…”炎玥有点担心:该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去找文靖茹算账吧?但是文靖茹如今应该与袁长风去了东丘…
“潞国公…”夏启同样细声呢喃着:“老文那家伙还真的回去老家安享晚年,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老张一把年纪还三不五时要去北海那种苦寒之地熬日子要好许多。…看来我也是时候找个好地方落根才行…这芜洲是偏了点,可有炎儿在,应该也蛮好玩的,而且还离西土那么近,闲时可以去看看黛玥也方便…”
炎玥突然指着身后的阿康不满道:“柳儿不跟着伺候也罢了,为何连你都不跟着去保护王妃?你这是失职!!”
阿康忙摇头解释道:“王爷,冤枉啊!属下原是要跟着去去,可是娘娘说路途不远,有芙蓉一个保护就够了,只让阿甲阿丙随行。娘娘还说,柳儿很快要出嫁了,让属下留下来一同帮柳儿置办嫁妆…”
柳儿有点羞怯道:“王爷,其实奴婢也是想同往的,可娘娘说女儿家一辈子一次,让奴婢好好歇在这儿别到处奔波,说是要养颜什么的…到时候就做个漂亮的新娘子,而她只是去两三天就会回来。”
“啊!!!”夏启惊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拉住柳儿:“柳儿,你…你要嫁人了??天啊,我怎么不知道?男方是谁?人品好不好?要不要我亲自去给你看看?皇上皇后都知道吗?”
他以前就从皇上那边知道柳儿的身世,所以一直将她和黛玥堇玥一样看待。当年黛玥要嫁给翊王,他可是第一个站在前头帮她把关,确保这个男人是值得嫁才放手的。
叔公的消息永远都比别人慢!炎玥很无奈地道:“是白夜华,就是从前我在宫外经常与他打闹的那个…”
“白家?!”夏启突然脸色都变了,声音有点沉沉:“炎儿,你确定他要娶咱们柳儿?”
“当然,聘礼都下了,而且父皇与母后都允了。”
夏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姓白那老头…我是说白夜华的父亲,也同意了吗?”
夏炎玥明白他担心什么,便道:“白老爷同意了,而且他说,白苏联姻,乃绝配。”
“苏?”夏启恍然道:“对对对…柳儿的娘就是姓苏的…”他转过头看着柳儿,好半晌才淡淡笑了起来,但笑容中却夹杂着几分莫名的忧伤:“柳儿真的是越看越像苏氏妹妹…柳儿,”夏启紧紧握着她的手:“听叔公说,你要努力…努力变得更幸福,知道吗?若…若…哪一天,白家让你受委屈,来跟叔公说,叔公一定会替你出头,知道吗?”
柳儿以为夏启是一时激动才用错了词吧,便当没一回事,笑着应道:“请柳王芳心,柳儿会幸福的!”
不过乐礼却把这一字一句都听进耳里:柳王刚刚的确是改用了叔公这字眼,而看到炎玥那不以为然的反应,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皇室秘密。不过,白家都是特别好说话的人,连最麻烦的白夫人都把柳儿捧上天去的,柳儿嫁过去又怎会受委屈?这个柳王还真奇怪…
***
且说青州这边,这里刚下过一场初雪,树枝上挂满晶莹剔透的白雪,路边的溪涧也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块。百姓正为即将来到的春节忙着做准备,街上有不少孩童在追逐嬉戏打闹,与陆城是天壤之别。
小鹄在芙蓉和阿甲阿丙陪同下,顺利来到潞国公的齐家老宅。可是,在头一日登门的时候,永阳郡主便以潞国公感染风寒为由拒绝出来相见。可小鹄脸皮厚得很,直接就说他们走了很多路,累了,赖在了齐府过夜。永阳郡主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好让她住在偏厢,以为她第二天就会走。没想到,他们还挺好耐性的,完全没要离开的意思。永阳郡主只好吩咐下人们别给他们煮食,也不端茶水,这么被晾着,再笨的人也晓得自己不受欢迎,也会识趣离开了吧。
可令永阳郡主意外的是,小鹄居然拿亲自挽起衣袖到他们的厨房烧饭吃,食材都是她随行来的仆人在外卖找回来的,没占他们府上一分便宜。做好后,小鹄直接在偏厢那边与她的三个仆人蹲到一块吃,而且每一餐都是变着花样的,一时打火锅,一时铐野鸭,一时做杂菜锅,每次的香气都惹得齐府上下垂涎三尺。
潞国公听从妻子的吩咐一直躲在卧室里,虽然只是憋了三天,可是对“三步不出闺门”已经有了深切的体会,再加上每日从偏厢飘来的诱人香味,真是难受至极,准备要举白旗投降了。于是,这天晚上,他对永阳郡主商量道:“夫人,不如咱们还是出去见个面吧。人家过门也是客,咱们这么躲着也太…”
“老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今后都不再跟王爷两口子有什么牵扯的。”永阳郡主对他道:“我知道这王妃人是没什么的。可最大的问题是咱们茹儿。现在茹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忠勇侯好好过日子,若被她知道我们与王爷的人有来往,她不知又起什么歪心思了。”
潞国公无奈道:“可人家这趟来指明说是要找我的,这与茹儿有什么干系?茹儿这人是死心眼,可也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
知女莫若母,永阳郡主又怎么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这还真不好说!直到现在,她与芳儿的芥蒂都没消除,可见她的死心眼有多严重。为了咱们的女儿,这趟就只能对不住王妃了。”
潞国公还是没法理解妻子的这套做法:“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其实王妃也说了只是想来问我点事,若这么得罪了朱雀王府多不好!”
“得罪就得罪了呗!”永阳郡主很干脆道:“老爷,别忘了,您如今是无官无职的,根本不用担忧仕途。就算得罪个王爷王妃,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他们管的是芜洲,与咱们青州是隔着个大江与大山,怕是八百年也连不上一块,你还怕他能拿咱们怎么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潞国公一想到那王妃做的饭菜那么诱人,连睡觉都梦到了,心里实在痒的不行,觉得不试试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于是再尝试劝到:“夫人想想,若王爷他日当上皇帝,那么王妃就是皇后了,到时候他们一直记恨咱们今日怠慢之事,那可就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永阳郡主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虽说之前因为梁媛的事,太子都被那流言蜚语闹得不行…可现在戚家都被关进了大牢,梁媛也没死,不就证明太子是清白了吗?如今太子不还好好的…”
“有些事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潞国公压低了声音,凑近妻子耳边轻声说了一下。
永阳郡主大惊失色道:“双帝?!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当年我在观里无意中偷听到老国师与陛下说的。这事关重大,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乱说出去。可若老国师这卦相没错的话,王爷和太子都是拥有帝皇命的。”
永阳郡主还是不信:“可是一朝怎可有两个皇帝?!”
“所以才耐人寻味嘛,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就算不是两个皇帝,可陛下的心意也许会改变,哪一日要把皇位给了这个二皇子也说不定的。反正现在咱们两头都不得罪就好了。”
永阳郡主微微点了个头,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确实,皇兄的心思有时是叫人难以捉摸的。而且连那么大的芜洲都肯给了炎儿,说不定皇兄真是另有打算…”
潞国公见妻子有点动摇了,忙道:“所以,咱们明日还是出去见见王妃比较好,这对茹儿两口子以后的前程也有点帮衬嘛。”
永阳郡主定定看着他,脸上还有点愠色。潞国公突然有点心虚起来,以为自己的“奸计”被妻子看穿了,额上冒出两滴冷汗:“夫…夫人…”
永阳郡主用责备的口吻道:“我说,老爷,为何如此重要的事,你之前不说呢?咱们都晾了人家三天你才开口,明日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好?!”
“原来说这个…”潞国公松了口气,笑道:“夫人,不怕,反正人家不直接捅破那层纱,咱们就装到底就是了。你呢,到时候就说因为担心我的病而没心思管教下人,一时怠慢了人家。而我装作风寒刚痊愈就行了。王妃是个识大体的人,肯定不会跟咱们计较这种小事的。”
“也只能这样了…”永阳郡主晲了他一眼,苦笑道:“你呢,就只有这种时候脑筋才转得特别快!”
***
在偏厢那边,小鹄和芙蓉睡在房里,阿甲和阿丙裹着棉被睡在房门外。
芙蓉睡在地板上,对这几天的事想了一遍,有点不忿道:“娘娘,咱们都来三天了,潞国公始终不露脸。肯定是永阳郡主刻意这么做,让咱们知难而退的。”
“你明知道人家是刻意而为之,又何必要生气呢?”小鹄躺在床上静静道:“你越生气就越容易中了人家的计。人家要咱们走,咱们就偏不能走。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是制胜之道。不过,就难为了阿甲和阿丙每晚在外头吹寒风了…”虽然她特意给他们找来了两张被褥,可半夜天寒地冻,外头可是比屋里要冷几倍,她就担心他们二人会染上风寒。
“娘娘!!”这是阿甲的声音:“您不必为小人们操心,咱俩可是皮糙肉厚,这么点寒风算不了什么!”
“对对!”这是阿丙:“娘娘甭担心,小人的身体壮得很呢!从前小人们经常就在寒冬腊月跳到大江里捕鱼呢。”
芙蓉笑着朝外面喊道:“阿丙哥,就你能吹!这大冷天的,大江里的鱼都冬眠去了,还有哪条那么笨游出来让你抓的?!”
“哦哦,也对哦,那我再想另一个说法吧。”
小鹄也暗暗偷笑,心里却想着最近每天都做的那个噩梦。她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从小产后,她每一天都重复着那个梦,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苦和绝望,每次醒来还发现自己在哭。究竟这是怎的一回事?这是逝者要给自己的某种暗示吗?难道是要自己一定要为他们复仇吗?
可她从没忘记过这一切,但是要她复仇的话,难道要找大夏皇帝来报吗?但她印象里觉得皇上不是什么暴君,而且应该算是个明君。要她杀了这么个造福百姓的君王,她可做不到。
与其这么迷惘和自责,倒不如弄清天山战役的所有事。她忽然想起文靖芳说过她的父亲是有参与这场战役的,这就是她目前唯一能问清楚一切的关键人物。
于是,小鹄才匆匆来到青州。而且,她这趟是誓必要见到潞国公不可,所以三天下来,不管受到怎样的冷待她都不在意,她会继续等下去,直到达到目的为止。因为她有预感,若不解开这个心结,她下半辈子也将无法正常入睡了,这可是比死更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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