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臻不卑不亢,道:“臣自六岁伴驾,整整二十载,臣自问没有做过背叛陛下之事,还请陛下明察。”
“你与阿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还敢跟朕面前狡辩,想来,的确是朕往日太过宠纵你,才致使你目无君上,胆大妄为!”
“不管陛下信或不信,臣与阿姜六年前于月老祠结为夫妻,就曾说过对她不离不弃,臣向来重诺,不敢有违,还请陛下成全。”
“住口!”
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阿姜,没得商量。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与阿姜两度失之交臂,今生,臣绝不能再错过她。”
“你!”
徽宗怒不可遏,随手扯了章狄手中佛尘,兜头砸下来。
闻人臻不躲不避受了,眼角青了一块。
“至秦……”佟姜戈泪眼涟涟望住他,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徽宗见她哭成那个样子,愈发光火,怒声道:“章狄,传朕旨意,闻人臻私占民宅罪大恶极,即刻……”
“陛下容禀,这处宅子,乃是六年前,陛下寿诞之日,陛下亲口赐给臣下成亲之用,臣并没有私占之说。”
六年前,他请陛下为他赐婚,可当他请了圣旨,却遍寻不到阿姜,等他找到她时,已是半年后,那时,她俨然成了陌生人,已然不记得他了。
“满口胡言乱语,朕何事有赐过婚于你!”
“章公公可做见证。”
闻人臻看向章狄。
章狄缩了脖子,这个那个,默默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时间久远,官家不记得也在情理。”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他没印象了呢。
“那个……圣旨何在?”待看过,毁了便是,看你还有何话说。
闻人臻胸口挺得笔直,朗朗道:“臣怕陛下不认账,故而,将它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必要的时候,这个圣旨可保命之用。”
这只该死的小狐狸,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徽宗那个恨呐。
他堂堂天子竟是无有一个可安的罪名给他,委实气死他了,徽宗手指闻人臻,竟是无言以对。
闻人臻又道:“记得陛下有一回私下也曾问过臣,为何迟迟不婚?臣当时的回答是,臣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臣之妻子阿姜,因为她生了一场罕见的怪病,臣一直在想方设法医治她,等她苏醒,她一年不醒,臣等她一年,她两年不醒,臣等她两年,三年不醒……”
“得得得,你少跟朕在这里打马虎眼,朕只问你,她可醒了?”原来阿姜还经历过这些,他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她。
闻人臻郑重看向佟姜戈,目光灼灼,道:“臣这些年没有白等,臣妻已然痊愈,也已寻得臣之子女,陛下何不成人之美,全了臣之心愿。”
“不准再敢提,那,那两个字。”
“什么字?”
“妻子?”闻人臻挑眉。
说了不准提,你还提,找死是吧。
“阿姜是臣孩儿的母亲,臣只想给他们母子仨人一个归所,臣不敢有他想,少府君不做也罢,臣只想携手妻小归于山林,还望陛下允准。”
“你想得美!”
“再提归隐二字,信不信朕即刻砍了你项上人头!”
“臣六岁时,与还是十一皇子的陛下说过,臣的命是陛下的,陛下要臣的命,随时拿去就是,臣绝不敢有二话。”
你已经二到家了,跟朕抢女人,普天之下,也就你有那狗胆!
小狐狸,别以为找一群酷似阿姜的莺莺燕燕敷衍他就能了事,他真正想要的是阿姜,阿姜啊!
阿姜果非寻常女子,让他又爱又敬,却又不忍逼她,静静等待,等她回心转意。
正因为有他这位当朝天子给折云撑腰,折云才敢屡屡刁难她,阿姜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将麻烦一一化解,压根不需要向他这天子服软,令他很挫败,加之方大厨向他汇报了些事情,他再也不想等下去,径自出宫来寻她,谁知道御林军会在东院发现了闻人臻的踪迹。
他刚体罚闻人臻,阿姜就来了。
原来,他们依然亲密到这份上。
徽宗很怒。
一个小没良心,一个胆大妄为。
他派了金牌御厨照料她生活,她居然敢拒绝,这是公然抗旨,就是打他的脸。
当然,他完全可以打回去。
可他不舍得。
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阿姜。
闻人臻这小子,更让人气愤。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闻人臻居然跟阿姜六年前就认识,还还还……整出两孩子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是天子,只要他将阿姜让给他,他可以给他一打美女。
偏生这小子是块榆木疙瘩,死活不要。
当今天子,被一个臣子给比了下去,他也很伤自尊的好吧。
偏生那小狐狸还揪着他们当初那点旧交情不放,又在那哔哩哔哩。
“臣有幸伴驾二十载,已然赚了,陛下要打要罚,全凭陛下喜欢。”闻人臻伏地,拜了下去。
你看你看,又跟他翻旧账了。
二十年前,他还是不得宠的十一皇子,没有朋友,母妃不受宠,他也不得君父喜欢,兄弟阋墙时有发生,年幼的他在宋宫备受兄弟欺凌。偶然一次宫晏上,他有幸结识闻人大将军二公子闻人臻,两人从此成为好友,闻人臻重情重义,二十载始终如一日,对他不离不弃,伴在他身侧为他出谋划策,排除万难,终助他登上那至高之位。
他曾说过,待他日得继大统,定许闻人臻三公之位。
然而,真到了那一天,却被闻人臻婉言拒绝,闻人臻宁可做他身边一个小小的护卫,也不愿入朝为官。
他熟知闻人臻脾性,深知他不重名利,只为实现当年许他的那个承诺,闻人臻不辱使命,他做到了。
而他只有真正坐上那个位子,始明白高处不胜寒的真谛,闻人臻不再是当初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至秦公子,他开始淡出他的生活,没有他,身为天子的他竟然很不习惯,他怕那些亡魂来找他清算旧账,更怕他皇兄来讨要他的皇位。
寝食难安的滋味太难受了。
他已经习惯了闻人臻在身边,有闻人臻出谋划策,他就觉得底气足,可那小子死活不当官。
为了留住闻人臻,他费尽心神,为他专门设了少府监,敕封他少府君,赐他金鱼袋,看似微不足道的天子私府,实则位份远在三公之上,权力仅次于他。
他可是将大宋的经济命脉交予他手!
试问他不够宠他,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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