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曹郎中惊骇，举目四顾。
里正又道：“叔那夜回来后，脸色很不好，辗转难眠，终还是离开了家，可是，等叔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子夜时分，我想知道，叔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曹郎中抬手捂了里正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呀！都说了不该问的别问，你怎总记不住。”
“里正大人和曹大夫逛街呢哈。”有路人跟曹郎中叔侄打招呼。
“呵呵，今儿生意不错呵，就收摊啦！”
“今儿总体来说，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
待路人推车过去，曹郎中狠瞪里正，“你说你无端提这事做甚？”
“因为有人告诉我，曾在甘井看到过叔，我就好奇问问，叔去正气堂做什么？霍正气死的时候，叔都没去，怎的，他家女儿霍霄迟开始接手正气堂，叔却亲自登门道贺，不知道的还以为叔上门耀武扬威去了。”
“你叔我像是那种没肚量的人吗？”
“不像。”里正说：“您就是。”
曹郎中抬手就抽里正。
里正早有防备，身子一蹲，避开了。
“你小子今儿到底几个意思？”
“我没别意思，我就是听冬儿说起她曾遇到铁嘴钢牙相携游隋堤，昨儿见了少府君，冬儿还指给我看呢，原来冬儿错将少府君当成了杨铁嘴，闹了乌龙。”
“少府君来找过你？”曹郎中总算是听明白了。
“说来也巧，少府君前脚来，佟掌媒后脚就到了，巧就巧在两人问的竟是同一事。”
“他们问你什么？”
里正说：“曹阿苦。”
曹郎中脸色愈发白了。
“我也奇怪，少府君怎会无端关心起阿苦呢？”
“佟掌媒也是，阿苦跟她不沾亲不带故，你说她怎么就对阿苦那么好呢？”
里正拿眼看曹郎中，“叔你给分析分析，这到底为啥呢？”
“你到底想说啥？”曹郎中一脸戒备。
里正低声说：“我知道叔不方便说，这么说吧，其实吧，那天，我也在甘井，我亲眼看到叔和赛半仙抬了一个麻袋进了霍正气家，两个时辰后，你们俩从霍正气家出来，两人皆是累了一身汗，当时叔还说了一句话，那丫头咋那大劲儿，咱们俩合力都治不住她一个，佟阿婆黑沉了脸就在你俩身后，还警告你们，敢将那事宣扬出去，就让你们不得好死，还说你们在她跟前可是立了毒誓的，不怕死的就尽管去昭告天下，让全大宋的人都知道。”
“我一直好奇叔和赛半仙到底给霍霄迟送了什么大礼？于是我就翻墙去了霍家，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曹郎中喘气不稳，手指里正：“你……你别乱说，会出人命的。”
“不说，不说，您看我嘴多牢靠，我跟冬儿好成那样了，我都没跟她提起一个字，她倒现在都不知道她崇拜多年的佟掌媒是个”
“你如果还认我是你族叔，就把这事给我烂到肚子里。”曹郎中嘴唇颤了，一半央求，一半威胁。
“叔还信不过我么？我不过是想求个真相罢了。”
“知道真相又如何？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请不要打扰她的宁静，目前这样不好么？”
“少府君打叔那二十板，是因为当初那碗落、胎药吧。”
“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事。”曹郎中深深闭眼，他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那件事，让他人生有了污点，是她害得那女婴生下来就死了。
“叔还在为那女婴的事自责是么？”
“求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曹郎中伸手掐了眉心，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里正改扶了他双肩，看着他的眼睛说：“叔毋需自责，据我所知，那个女婴并没有死。”
曹郎中惊看里正，“你说那孩子，没死？”
里正点头：“没死，她还活得好好儿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里正说：“霍霄迟到底年轻姑娘家，初掌正气堂，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女孩子家家的没有经验不足为怪，再说，那孩子自打出生就不会哭，也不睁眼，她只当是个死胎。”
曹郎中眼神为之一亮，“这么说那孩子还活着？”
里正点头：“活着。”
“她她她在哪儿？”
里正很想卖个关子，到底不忍族叔懊悔自责，索性告诉他。
“霍霄迟将女婴丢到了回澜阁附近，适值裕华夫人，也就是太裕陈家大奶奶曹娥来甘井收账，于荒郊野外拾得，抱回家去。再后来婶子去了太裕，之后的事，叔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你说的那个女婴就是阿苦！”
里正不说话，但也没摇头。
曹郎中惊喜交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之前我一直以为阿苦是男娃，就没往那处想，直到昨儿少府君和佟掌媒先后来了我家，再者，霍霄迟突然来了汴京，就因为和阿绣嫂发生口角，一度被凌捕头误认为作是凶手，带去衙门问话，又有冬儿跟我说的一些旧人旧事，后来我把整件事情从头细细捋一遍，这事也便明了。”
“曹烨啊，你做里正委实有点屈才啊！”曹郎中由衷发出感慨。
里正拱手，笑道：“叔谬赞了。”
“你小子还笑，才刚差点给你小子吓死。”藏了六年的秘密一旦揭开，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窘境。
“都说了我嘴很牢的。”
“唉，到底血浓于水啊，这孩子打小就跟她亲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曹郎中长呼口气。
里正点头：“主要吧，她人热情，心善，又足够仗义，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这倒是实情，积德行善自然就会有福报，哪怕隔了千山万水，终还是有相遇的一天。”
“哟，叔还感慨上了。”里正嘿嘿一乐。
曹郎中抬脚给他屁股一脚，里正这回没躲，结结实实受了，曹郎中惊道：“你咋不躲呢？”
“这些年为了给曹家留个后，没少麻烦叔，可见我这张嘴也是足够积德，才有今儿的福报。”
“啥意思？”曹郎中没听明白。
里正喜道：“叔，侄儿给您老道喜了，你要当叔公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