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姜戈说话向来言必行，行必果。
里正娘子从早起就在庭院来回踱步，时不时站在门口张望两眼，佟姜戈一直不曾带她口中那位杏林圣手前来给她瞧病。
不应该啊，佟姜戈从不忽悠人，可她怎就爽约了呢？
一定是让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一定是的。
适值里正下职，回家吃晌饭，于大门口碰见自家娘子，里正只当他娘子出来迎接她，瞅瞅四下没人，抱了他娘子上嘴就亲。
里正娘子左躲右闪，避开他的亲吻，双手撑在他胸口，道：“别闹，我等人。”
“等谁？”里正俊脸一沉，抱着他娘子腰的手猛地松开。
知他误会了，里正娘子说：“你别瞎想，我在等佟掌媒和霄霄姑娘。”
“霄霄姑娘？干嘛的？”
里正娘子刚待解释，佟姜戈气喘吁吁来了，“嫂，嫂子。”
“怎么只有你一个？”里正娘子看向佟姜戈身后，略显失望。
佟姜戈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摆手，说：“原本我和霄霄已经走到巷子口，凌捕头突然带着一队官兵来了，说是霄霄和一桩命案有关，把她带去衙门问话，我怕嫂子等急了，特来给嫂子说一声，我得紧了去衙门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佟姜戈说完，扶墙走了。
里正听得糊涂：“这到底咋的一回事？我咋就没整明白呢？”
“嗨，昨儿闲话家常时，我跟佟钢牙抱怨我总怀不上，佟钢牙就说她家里有个医术了不得的女郎中在家中做客，说要带她来给我瞧瞧，才刚你也听见了，人都到巷子口了，让凌捕头给半道截胡了，来不了了。”里正娘子摊手。
里正就说：“今儿来不了，明儿肯定就来了。”
“谁知道呢，你没听说人是让凌捕头给带走的，她貌似惹上官司了。”
“咋就这寸呢。”里正咂嘴。
里正娘子附和：“可不就是呢。”
“走，先吃饭。”里正拥了他娘子进门，回身要关门时，录事风风火火来了，扶着门框，出气多，进气少，话都说不利索：“大，大人……”
“啥事儿？舌头捋直了再说。”
里正站在门内，扯扯衣襟，正正衣冠，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一顿两顿饭，他请得起，可这臭小子是要打算长期在他家蹭饭吃，门没有，窗户更没有。
录事今儿来不是蹭饭来的，他是有要事相告。
“大人，出事了。”
“？”
里正等了好半晌，录事都没吭声，里正催促：“你倒是说话呀！”
“来，先喝口水，进来慢慢说。”里正娘子端了水过来。
录事左脚跨进门槛，伸手刚要接，里正眼一瞪，录事嗖的退出去，低头。
“你这是干什么呀！”里正娘子白了自家官人一眼，将碗塞他怀里，水洒出来，淋湿了里正衣襟，里正手忙脚乱接了，递给录事，命令道：“喝。”
“谢谢大人。”录事接了水刚要喝，里正哼了一声：“你谢我干啥，又不是我给你倒的水。”
录事随即陪了笑脸，点头哈腰：“谢谢嫂夫人。”
“嗨，都自家人，客气啥！”里正娘子偷偷拧了自家官人胳臂肉一把，臭德行，就爱在下属面前穷摆谱。
里正疼得吸气，录事惊问：“大人不舒服？”
“管了喝你的水，屁话真多。”
录事侧过身，一碗水吞下肚，抹抹嘴，说：“大人，孙敬死了。”
里正顺口来了一句：“哦，死的好。”
录事惊骇：“大人？！”
“哦，你刚说啥来着？我好像听你说谁谁死了？”
录事说：“孙敬，孙家脚店的孙敬，才刚被人发现缢死在曹炬的坟前。”
“啥？孙孙孙敬……死了？”
录事点头：“死了。”
还真死了！
孙敬开脚店赚了几个钱，背地里总爱勾搭良家妇女，要说孙敬死了，也是活该。
前阵子，里正听到些风声，说是孙敬最近又勾搭上了阿绣嫂，里正想想就怒的不行，阿绣嫂那是他族兄曹炬的未亡人，即便曹家男人死绝了，还有他族叔曹休，还有他这里正曹烨在，孙敬那王八犊子敢染指阿绣嫂，那就是与整个曹家作对，他还想着找个时机警告孙敬，还没等着他找孙敬，孙敬居然死了！
“来来来，进来说。”
录事跟了里正进来，两人就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录事将碗放在石桌上。
里正娘子端了碗筷过来，然后返回，待里正娘子再出来，端了一盆清汤面放在桌上，里正娘子持了筷子捞了面，又盛了汤，放在录事面前，说：“吃吧，今儿做饭迟了，面不是很劲道。”
“好着呢，谢嫂夫人。”录事手在身上抹了抹，接了面，吸溜吸溜给嘴里扒拉。
里正拿了筷子恨不能敲录事那颗讨厌的大脑袋，死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饭点来，又吃他家面，又吃他家面。
真讨厌！
里正娘子又给自家官人捞了面，递过来，回头想起什么，里正娘子返回厨下，不多时，里正娘子抱了陶罐出来，笑道：“瞧我这记性，吃牛肉面，怎能没有牛肉。”
里正娘子给他们每人碗里挖了一勺酱牛肉，录事发现里正大人眉头拧了又拧，直嚷嚷：“够了够了。”再多，里正大人眼珠子都快瞪凸凸了。
里正手中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最后，他娘子又给了他半勺酱牛肉，里正心里总算平衡了。
录事吃饭快，很快就见了碗底，连汤都喝了。
里正娘子就帮他又盛了一碗，尽管录事嘴里说够了，里正娘子帮他盛面，录事还是咽了口口水，话说大人家的饭就是可口。
里正很气，吃面吸溜的很大声，里正也不知道自己是跟录事赌气，还是听说孙敬死了，胃口特别好，一连吃了三碗面，直到打了饱嗝，里正摆手：“我吃好了。”
牛肉吃多了，容易塞牙缝。
里正没找着剔牙的东西，就顺手在扫把折了一根篾子，在牙缝里掏。
录事就坐在里正对面，规矩的很，也不东张西望，等着大人问询。
“说说吧，他到底咋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