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总之没恶意就是了，走，请你喝茶，我烹的茶，一般人是喝不到的。”距离上次烹茶大概是半年前，佟姜戈拉了连墨戈进了茶楼。
连墨戈低头瞅瞅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微微一暖。
然而只是一瞬，手上一松，佟姜戈翻坛找罐，开始找茶叶。
茶室平日都是大吉打理，佟姜戈在博古架上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茶叶罐，正待喊大吉，回头，连墨戈已经于主位就坐，一切已然准备停当，只待她入座。
“喧宾夺主说的就是你这号。”佟姜戈一脸挫败，于他对面席地坐下。
连墨戈笑道：“你是有多久没烹茶了。”
“自打接手茶楼，约莫有大半年了吧。”主要是忙，她现在站着都能睡着，还是雷打不动的那种。
“东华大街的几个铺面，你要有兴趣，随时可过户到你名下。”堂堂一等皇商的妹妹过得如此艰辛，这就是他这做哥哥的不是了。
“唉，打住，再提转让这茬，我跟你翻脸。”
“阿姜，我只是不想你太过操劳，没别的意思。”
“报恩就免了，当初抚养你的是阿婆，我可是无功不受禄，你要真孝顺，就时常过来瞧瞧她老人家，陪她说说话，比你奉上真金白银都管用。”
连墨戈神色颇不自然。
“阿婆还在恼我，今儿我来了大半日，阿婆始终闭门不出。”
佟姜戈摆摆手：“你别多想，阿婆是怕你对驸马爷积怨过深，毕竟你之前一直排斥来着，你突然来了那么一处，别说阿婆，我也恼你。”
他能不应吗？
那人仗着驸马都尉的尊贵身份，以‘今明后’的存亡逼他就范，‘今明后’是阿婆的命，他怎能坐视不理。
“不论是姓佟，还是姓连，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佟姜戈握了他手，软声唤：“哥哥。”
可他不想做她哥哥，他之所以答应那人认祖归宗，易了连姓，他也是存了私心的，那样的话，他还有机会。
然而，事事不遂人愿，她似乎从来都当他哥哥，不做他想。
“哥哥有苦衷，不愿说，我也不多问，阿婆那，你放心，你能来，阿婆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回头，我们一道过去，你以前不是挺能哄阿婆开心的嘛，将你的看家本领拿出来，还怕阿婆不待见你。”
“你们俩个小东西，躲在这儿又编排我老婆子什么坏话。”阿婆拄了拐杖径自进来。
“岂敢，岂敢。”佟姜戈忙将第一杯茶恭敬奉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婆快尝尝，哥哥烹的茶一点不输我的手艺哟。”
“滚，没羞没臊。”厚脸皮的丫头。
“我没和阿婆商量，擅自做主，聘了冯兴儿做媒探，阿婆不怪我吧。”
“你现在是一家之主，我的话也不见得你爱听，说起来，那小子虽说荒唐，心眼倒也不坏。”
阿姜遭遇洪祸，冯兴儿帮助过她，阿姜铭记冯兴儿的恩情，予他一个媒探，在情在理。
“你去看看饭菜如何了，我和阿墨正好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在这里不方便。”
“嘁，我就知道阿婆偏心哥哥。”
“我就偏心了，你有意见？”
佟姜戈吐吐舌头，出去了，将门带上。
“老板，马上要开……”大利迎上来，佟姜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勾勾手指，二人猫在窗根下。
冯兴儿在园子闲逛，看见她们主仆，到底没能扛住好奇心，也来凑热闹。
嘘——
佟姜戈示意他别出声。
窗扇从里面推开，阿婆立在窗边，冷冷看着他们。
糟糕，被发现了。
“我的钗不见了，呵呵，找钗。”佟姜戈身子抖了抖，抬手一边在头上摸，一边问大利：“快帮我仔细找找，应该就掉在这块了，那可是我及笄时阿婆送的呢。”
大利的动作尤其夸张，蹲在在地上东摸摸，西探探，更甚摸到片树叶子，都要就近了瞧上一瞧，摇摇头，再扔回去：“不是这个，老板的帕子比这个要柔软，洁白的多。”
装瞎啊！
佟姜戈心中暗骂：笨蛋，犯得着这么夸张，她都说了自己的钗不见了，这笨丫头却蹲在地上找帕子。
“还没找着？”
大利摇头：“怎会没有呢？”
“应该在这片的，你再细细找找。”
“哦。”这不正找着呢嘛。
“佟掌媒是找这个？”冯兴儿摊开掌心。
佟姜戈大喜：“对对对，就是这枚，原来被你拣着了，多谢冯媒探替我找回发钗。”
“不客气，举手之劳。”她的钗刚刚戳到他脸，他顺手牵羊就给顺了去，谁知道，刚好赶上救场用。
佟姜戈接了发钗，朝站在窗内的阿婆晃了晃，讪笑道：“找着了呢，不妨碍阿婆和哥哥说体己话。”
佟姜戈招呼大利跑了，留下冯兴儿一头雾水。
“你是打算继续听下去？”臭小子，还改不了小偷小摸的毛病，真不知道，留下这小子是福是祸？
“不不不，阿婆别误会，我帮佟掌媒找发钗来的，我这就走，这就走。”冯兴儿讪笑，垂头，怏怏后退，后退，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佟姜戈就在连廊上来回踱步，大利陪着她，看得出来，老板有心事。
“老板，阿婆会不会为难表少爷？”约莫一盏茶工夫，连墨戈开门出来。
“表少爷请膳厅安坐。”大利得了佟姜戈示下，邀连墨戈入膳席。
连墨戈仰首望天，默了会儿，终于望过来，看向佟姜戈那一眼，深如古井，唇边浅淡笑意布满轻愁：“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哥哥。”
佟姜戈脚下刚动，阿婆站在阶上冷声道：“让他走，我权当没养过他。”
“阿姜，咱们改天再聚。”连墨戈携裹怒气步下石阶。
阿婆严声道：“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我的话，你们俩最好给我记住了。”
佟姜戈疑惑皱眉。
连墨戈蓦然转身，颇有几分凄凉感伤：“阿婆放心，阿姜永远都是我连墨戈的妹妹，有我在一日，没人敢欺负她。”
看着他冷然背影离开，佟姜戈叹道：“哥哥难得回来一趟，阿婆这是做什么？”
“仗着有几个臭钱，反了他了，我还没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