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阳难以置信地呢喃:“真没想到…这小子平日看上去大大咧咧,除了钱,对其他什么都没兴趣,居然也这般重情。”
“所以嘛,大山兄也只是一时冲动,以后还请内侍大人别计较太多,继续关照咱们才好。”林卫深深拱手向他鞠了一躬。
周新瞧了两眼,阳轻笑道:“哟,你在这儿与我说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这个!之前你拒绝说不干的时候,我还想着你跟那狗子是过于耿直的人,现在看来你这小子还挺识时务的!!”
“好说好说,”林卫笑道:“其实大家也不会跟钱作对的,这日子过下来还是处处都要钱,而周内侍的门路也是最广的,我当然也不想因为这么点事而大家扯了脸。可我这人也只是个小人物,不像周内侍那般是做大事的人,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不敢存有半点害人之心,更不敢做这种事…”
“行了行了!!”周新阳不耐烦道:“这么多废话干嘛呢,装什么好人,没胆就没胆了!唉!”他无奈叹了口气:“今晚这庄子事咱们可是得罪了戚太师,我在各位官大人之间的好名声恐怕也没了,之后他们还会不会给我生意做还很难说,你还想指望我?”
林卫用讨好的口吻道:“以周内侍在官场打滚那么多年练就的本事,这种小事总能有办法圆过去的…”
“小事?!”周新阳苦笑道:“对你就是小事!戚家每年都把这当成他们的盛事,而且戚老太爷也在,现在这事泡汤了,以他的脾性,肯定要宰了我。还会问我把钱要回去…”他这趟可是收了戚太师三千两,原本想着即便分给大山一千两,自己也能净赚二千两,那么他就能赚够十万两,为丽儿在外头买个铺子开绣坊了。可是,到最后都是白忙了一场。所以,他现在最最最担心的就是戚太师要问他要回那三千两,他要想好说辞到时候看能不能诶自己留下一点点了。
林卫见他很愁的样子,突然问道:“就为了赚钱,你扮个内侍进宫里伺候人,不觉得很委屈吗?”
“你胡说些什么?”对他这话,周新阳有点莫名其妙:“像我们这种从小就无父无母的野孩子,能进宫里讨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伺候主子就成了我们一辈子的宿命,还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问题,”林卫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是问,为了赚钱,你就连真男人都不做,宁愿进宫去当个假阉人吗?”
周新阳心头一颤,呆住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新阳偷瞄了林卫一眼:他在笑!他果然是知道了!十几年来我一直藏得很好,在宫里也从没被人识破,可这个小子…才认识没半年,年纪比自己还小,却这么敏锐…不行,按照师父所说,即便被看穿也不能认,必须死撑到底!!
“哎哟!不行不行!疼得厉害!!”周新阳忙站起了身子,当没听懂他的话,轻轻动了动胳膊和脊背:“我还是先回皇宫了。”
林卫笑了笑:“周内侍,你不是被大山打了脸和肚子吗?怎变成是胳膊和脊背痛了?”
周新阳挤眉弄眼道:“所以说嘛,这太邪乎了,现在全身都痛!大山这小子可能学的是隔山打牛,这功夫可真了不得!我先回宫里了,咱们以后再约吧!”
林卫故意提醒道:“那戚太师那边你不去交代一声吗?”
“货都没了,我还交代什么!现在过去还不是要被他们批一顿。我干脆回宫里保命好了。”现在过去,太师肯定马上就要他把钱都吐出来,他没那么笨,起码拖得一天是一天了。周新阳拍了拍屁股,直接朝皇宫方向走去了。
林卫耸了耸肩,走回客栈去,这时候那些姑娘纷纷走了。大山朝他们喊道:“快走快走!别回头,不想丢命就赶紧走!”
其中一个小姑娘还储在大山身旁,踟蹰不前,她唇边有一颗颇是迷人的美人痣。
大山不解道:“这位姑娘,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走啊!难道你不想要命吗?”
“可…可…是…”那小姑娘支支吾吾道:“若我就这么走了…那…那我不就没钱救我母亲了吗?她还要急需二百两银子来给她买药…就算我真丢了这命也要救回我母亲…”
大山搔了搔脑袋,有点不耐烦道:“俺家刚不是跟你们说得很清楚吗?俺知道你们家里都有困难,都需要钱,俺家明日会给你们想办法把钱送过去,所以你们就别再想这个事了。”
“但是…”小姑娘双眼红红,声音哽咽道:“但是…我与小哥您也不认识…若明日你不帮我的话…我阿娘…”
大山无奈道:“真是麻烦…这样吧,明日晌午的时候你到东城大牢里找俺吧,俺是那里的狱卒…”
“真的?!”小姑娘湿润的美眸中现出亮光。
大山拍了拍胸脯道:“俺家可是一句话能撑住九个鼎,说话算话!”
小姑娘这才安心回家。
“我没听错吧?”林卫走讶异道:“大山兄你要给人家送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狗子走到他身边耳语道:“就是上回他从王泓家里找到的那五千两。他说反正都是不义之财,就拿出来帮帮人也挺好。”
“天,他咋这么慷慨?”林卫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狗子笑道:“大山哥还说,这些姑娘几乎都是急需几十两到一百两银子,就刚刚那位姑娘多点,要二百两,他顶多就只是掏出一千两就够了,自己还剩四千两,还是没什么损失的。大不了就当是用一千两积点阴德吧。”
“这算盘果然不差!”林卫不禁暗暗偷笑:“不愧是大山的作风。”
这时一个伙计走近他问道:“这位客官,这房钱和房钱…是你们结吗?”
“哦哦,我来结吧,”林卫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钱给伙计,并环顾了客栈四周,问道:“请问,方才坐这儿的三个人去哪儿了?”
“带着佩刀的那三位吗?”伙计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们三个出去后,回头来就不见了那三位客官。我见桌子已经空了,我以为你们都不吃,所以都收拾了。”
“突然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林卫瞧了瞧外面:“马车还在…不对…少了一辆马车…难道他们是驾着马车回去太师府了?可是姑娘都没带走…”
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短人,你在想什么呢?”
“没…只是奇怪外面的马车怎么少了一辆,方才我与周内侍谈话的时候明明看到两辆马车都在的…”
“许是马车夫觉得冷,不想等了,先回去了吧。倒是你,”大山一脸不满道:“你刚刚跟那个周身痒在外头说什么说那么久??那个腌臜货,一想起他俺就来气!”
林卫笑道:“就与他闲聊几句,让他稍微消消气。我想你也不希望咱们以后的财路就这么断了吧。”
大山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不悦道:“短人,俺家没有听错吧?你还想跟那种人合作?之前不是你说不参与这买卖吗?现在又…”
林卫拨开他的手道:“我只是说不做这买卖,可没说以后不跟他合作。只要是不害人的买卖,我觉得还是能做的,起码能帮补一下家计。而且,我肯定你一觉醒来就后悔自己打过他!”
“你这么说…”大山沉着脸,也不反驳,因为林卫总是很了解自己,待自己冷静下来确实是会后悔的,他不后悔放了那些姑娘,可却会后悔打了“东家”。
“而且…”林卫满意地笑道:“这个姓周的也没我们之前想的那么差…继续跟他合作,或许还挺愉快的。好了,我先回去大牢了,我还在当值的。”
然后他就走了。
狗子扯了扯大山的衣袖问道:“大山哥,你是带了十个姑娘来的吗?”
“当然,是十个。”
“可…”狗子疑惑道:“为何我数着从厢房里出来的姑娘只有九个…”
大山戳了戳他的脑门:“肯定是你数错,我带他们进厢房的时候明明就有十个。你看你,连数个数都不会!”
“是…这样吗…”
***
太师府内,戚老太爷等得很不耐烦道:“饭也吃了,歌舞也看了,那些小美人咋还没到?”
“周新阳已经亲自去接人了,应该在路上了…”太师也同样没耐性了。
太师的弟弟催促道:“大哥,不如出去看看吧。”
“嗯,我去看看吧。”
戚太师亲自走到后门等。因为这种事始终是见不得光,所以他每次安排他们都是从后门进的。
后门上悬挂着两个灯笼,隐约照着外面的街道。
戚太师在这里看了好一会,没见到半只人影,只有呼呼的寒风吹过。
陪在他身边的管家问道:“太师,要不老奴派个小厮去客栈那边瞧瞧吧。”
“也好…”戚太师这么应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辘辘响声:“等会,好像有马车来了。”
渐渐地,响声越来越清晰。
在昏黄的光线下有一辆马车正朝他们这里驶过来。
管家指着那辆马车道:“太师,你瞧,他们来了。”
当马车驶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时,戚太师邹紧了眉头,对着车夫道:“怎么只有你?”
那车夫戴着个斗笠,斗笠压得低低的,遮着半脸:“小人看姑娘们似乎都跑了,只剩下一个上了车,就先回来了。”
“只剩一个?!”戚太师吓了一条,忙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真的只坐着一个姑娘,顿时怒火冲天:“周新阳呢?”
“周大人好像被人在巷子里打了…详细小人也不晓得…”
管家用手中的灯笼往马车内照了照,忙道:“太师,一个就一个吧,先让姑娘进去,老太爷可等得不耐烦了。而且这姑娘姿色相当不错,是老太爷最喜欢的那种大家闺秀模样,老奴以为老太爷应该不会有太多怨言的。”
“好吧!让她进来吧。”说完,戚太师就先回到屋里。
管家扶着那位姑娘走进了前厅。
一见到戚老太爷,那位姑娘有端庄地福了个礼,问了声好,声音相当婉转动听,令戚老太爷这个老色鬼听着心都软软麻麻的,很是喜欢。
此时屋里灯火通明,戚太师才看清这个姑娘,总感觉有点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而他的几个兄弟都很不满意地朝他埋怨道:
“大哥,这可怎么成,就一个姑娘,可没法分呀。”
“对呀,咱们等了一个晚上,就只等来一个,多扫兴啊!!”
“这一个姑娘是你先玩还是我先玩啊,简直…唉…”
戚太师也有点无奈:“出了点岔子…不过怎么也要先让父亲吧。咱们就再等等,稍后或许另一辆马车会送其他姑娘来的。”
“呵呵,为父就知道你这做老大的最孝顺。”戚老太爷色眯眯地盯着姑娘看了好一会,然后拉起她那纤纤玉手不断揉搓:“哎哟,瞧你的小手都冷得像冰一样,来,让老爷好好给你点温存吧。”
姑娘没回答,只低着头,跟着这个老鬼走了进里面的厢房。
戚老太爷的几个儿子眼红红地看着他们进去,讥讽地聊到:
“瞧咱家的老爷子,都快入棺材的人了,还要跟咱们争,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可不是?难得来了一个这么好姿色的姑娘,老爷子就应该让给咱们做儿子的。”
“大哥你也真是的,这回怎这么失策?就应该多弄几个这样的姑娘给咱们兄弟好好享受一番才对嘛。”
戚太师没搭理他们,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今晚姑娘都跑了呢?几年下来,可从没出现这样的事!明日一定要找周新阳好好问个清楚才行。
原本受戚太师邀请来玩的几位官员见没戚家的人都不怎么高兴,便想先告辞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来陪玩而已。
就在这时,郑清河带着一队士兵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戚家的管家想拦都拦不住。
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
郑清河二话不说,直接让所有士兵进去搜。
“谁敢搜!”戚太师一声怒吼:“这是老夫的家,怎容你们随随便便说搜就搜!”
郑清河向太师谦恭地拱手鞠了一躬道:“卑职是奉了皇命前来搜人的。”
“皇命?什么皇命?老夫可从来没收到任何谕旨!还有,你这是来搜什么?!”
“卑职乃奉了陛下的口谕前来太师府上搜人,待搜到人之前,卑职没必要向太师交代任何事!”
戚太师火了:“郑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一句是陛下的口谕,就能在这冬至的晚上,不通传,不禀报,就直接闯到老夫的府上来说搜人?这简直就是流氓!若想搜老夫的宅子,就先把陛下的手谕拿过来吧!”
郑清河没管他,直接大喊一声:“给我搜!”
“是!”
他手下的士兵就开始里里外外搜查起来。
“反了反了!”戚太师指着郑清河怒斥:“你这…这是强盗!”
郑清河没理他,直接走进内室去查找。
其他人都不敢乱动,心里都在纳闷他是来搜什么人的。
这时太师府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所有人都循声跑到里面的一间厢房里。
他们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呆呆坐在地上,双手颤颤地握住一把染着鲜血的短刀,脸色苍白,惊恐万状地看着戚老太爷躺在血泊之中。
戚家的几位连忙冲了进去,跪在戚老太爷的身边,哭天抢地道:“父亲!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戚太师探了一下父亲的鼻息,吓得僵住了:“父亲…死了…”
他的几位兄弟倒吸了一口凉气,扭过头看着那位姑娘,异口同声道:“是她!!是她杀了父亲的!”
而郑清河却命令道:“搜到人了,带走!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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