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阳与那两小子谈完正事后,就匆匆赶回宫里去了。
可还没进东华门,他就瞧见夏炎玥与他的王妃正坐上马车离去。
“王爷来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新阳这么纳闷着走进宫里的时候,就瞧见向嬷嬷朝自己招手了。
唉,这戚贵妃又要找事了。想趁个空去看看他的丽儿也不行。可也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个奴才呢?他只得乖乖地跟着向嬷嬷走了。
去到贵妃殿阁,周新阳点头哈腰向贵妃行了个礼,笑着问:“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可陛下昨日不是来过娘娘这儿吗?”
戚贵妃白了他一眼:“可是陛下没留宿。就在这儿慰问了本宫两句,就走了。”
“娘娘,这灵丹妙药也不是一下子就灵了,都是要慢慢调理的。陛下既然能来,就证明陛下已经不气了,这是好的开始。娘娘稍微忍忍,再过些日子,陛下定会待您如初了。”
“真的?”
“当然!”周新阳这么回答着。
“好吧,那本宫就再等等吧。”戚贵妃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继续说:“本宫还有一事要你去办的。”
“不知是何事?”
“本宫知道王泓如今被判了流放…”
“是的,流放到崖州,过几日就会上路。”
“王泓这家伙知道的事太多了,本宫觉着这人甚是碍眼。只想让他上了路后,到不了目的地,也回不来皇都。”
周新阳愣住了,低声问:“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戚贵妃放下手中茶碗,定定地看着他,淡淡道:“本宫要这姓王的永-远-消-失!”
哇!这贵妃,难道要杀人灭口?老天爷!周新阳听着也心寒了,这买卖搞不好就会送了自己的命,他可不想担这罪,只好装出一副懵懂样来婉拒:“这个嘛…恐怕奴才没这么大的本事,娘娘何不让戚太师身边的人去办呢?戚太师门下人才济济,随便挑一两个,都能办得干脆利落…”
“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咱们戚家不能再有个什么闪失了。所以才找你来办。你不是向来都自夸本事很大,无事不成的吗?这等小事,应该难不倒你。”
“这个…”周新阳真不知怎么应对好,心里却在不断暗骂:这女人,都一把年纪,儿子也快娶媳妇了,还这么不安分,皇上摆明就是嫌你事多才晾着你,这么明显还不明白?如今还到处生事,你就不能好好歇在这里做你的贵妃吗?
向嬷嬷递了一张银票给他:“这里一千两,事成后,娘娘会再给你一千两。”
周新阳马上财迷心窍了,双眼明显是“钱”的字样:这不就是二千两了吗?这下可真要发财了!不过那两小子铁定没杀国人,准不敢!可找别人的话,肯定要涨价。而且今日才给了定金这俩小子,若真不找找他们的话,我岂不亏了二百两了吗?不行不行,我总不能做亏本生意的…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戚贵妃问:“怎么,是嫌少吗?”
向嬷嬷瞪着周新阳:“周内侍,二千两可非小数目,我家娘娘能给你这么多,是看得起你。若你再得寸进尺的话,恐怕最后连二百两也得不到。”
周新阳忙躬身答应:“娘娘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定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待周新阳出去后,向嬷嬷才道:“娘娘,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周内侍,能行吗?”
戚贵妃淡淡道:“周新阳这种人,是认钱不认人,每次找他办的事,都是妥妥当当的,可比王泓那个草包要可靠多了。这种人本宫用着放心。对了,媚儿有信回来了吗?听父亲说她几日前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只派了个小厮回来说回去陆城了。”
向嬷嬷回答:“还没收到三姑娘的信件。如果她是走水路的话,应该是没那么快找到驿差的。”
戚贵妃如一个母亲一般担忧道:“唉,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身边连个护卫也不带…你捎个信回老家那边,让他们若接到三姑娘就来给本宫报个信吧。”
“是!”
***
从贵妃殿阁出来后,周新阳特意绕到中宫那边去,一见到丽儿从中宫门口出来,就整个人兴奋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殷勤道:“丽儿姑娘!!丽儿姐!咱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天天你都说这句,不烦的吗?”丽儿懒得看他一眼,自个继续往前走。
周新阳按住心口,激情澎湃地道:“怎会呢?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日没见着丽儿姑娘,我整晚辗转难眠,今日见着了,我这小心肝可是欢喜得不得了,内心对苍天赐予的这缘分是怀有莫大的感激!所以这下一定要来多瞧瞧!”
丽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正经话吗?这里可是皇宫,你也是在这儿长大的,就不懂谨言慎行?尤其你现在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这么随意,会惹人诟病的!”
“没关系,”周新阳倒是无所谓地跟着她说:“反正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我心系于丽儿姑娘,就连陛下也知晓了。昨日陛下还说了,以后就为我俩赐婚呢。”
“你说什么?!”丽儿吓得一下转过身来看着他,可脚步没停下,一边背对着前路,慢慢后退,一边怒目瞪着周新阳:“你这话是真是假?是…开玩笑的吧?”
周新阳忍住笑,故作正经:“你瞧我这么正经的,像假的吗?更何况随便拿皇上来开玩笑,我这命不想要了吗?”
丽儿被他气得实在不行,正要破口大骂:“你这…你这个…哇!!!”
她后面踩了个空,这跟个人就往下掉了下去。
“小心!!”周新阳迅速伸手抓住她,可脚下的草滑,他纵身向前,一同掉了下去。
周新阳艰难地坐了起来,抬头看着那圆圆的坑口,目测上去怕是有两三个人那么高,要爬上去怕是要花点功夫了。
“哪个兔崽子在宫里挖了这么一个大坑?!差点摔死老子了!”他看着身边还躺在地上的丽儿一动不动,慌了:“丽儿!!你怎么了?别吓我!”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她双眼突然睁开,把他吓了一跳。
丽儿眼珠子转了转,身子依旧不动,只是说:“别碰我!疼!”
周新阳很紧张地问:“疼?哪里疼了?是摔伤哪里了?”
丽儿双眼看着圆圆的天空,静静说:“腰。我刚想起来,一用力就疼得厉害。”
“那么你别用力,我来扶你起来。”说着,周新阳慢慢地扶起丽儿的上身:“你这样坐着,会不会疼?手脚都能动吗?”
丽儿试了一下:“手脚没问题。这么坐着也没事,可就是腰一用力,就疼得厉害。”
“我瞧瞧…”周新阳左手扶着她的肩膀,从而顶着她的上身,同时,他用右手轻轻摸着丽儿的腰部。
丽儿有点慌了,喝道:“周新阳!你这是想干嘛?”
周新阳一边按着摸着,很平静地说:“丽儿姑娘,你想我一个阉人,在这大坑里,能对你做出什么来?我只是想帮看看你的腰伤着哪里了,有没有肿起来或者伤口流血而已。”
当他摸到中间脊椎的部位,丽儿忽地“啊”的大叫了一声,并用拳头狠狠地打他:“轻点!想要我的命吗?”
见她双手能这么用力,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可能就是摔伤了骨头。
“是这里…”周新阳总不能撕开她的衣衫来检查,只能隔着她的衣衫观察,确定没渗血出来后,他就用阴力给她揉着,按着:“我给你按几下,让疼痛稍微舒缓些就好了,你忍忍。”
确实,他这么给自己揉按了一会,丽儿开始没那么疼了。她动了动双脚,腰也没刚才那么痛,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以后都不能动了。”她可记得小时候见过一个内侍摔伤了腰后身子都动不了,下辈子就在床上过了。所以刚刚她疼得动不了的时候,真担心自己会像那个人那样以后要躺在床上了。
周新阳一边揉着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若以后真动不了,我就伺候你一辈子,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背着你去。”
“又胡说!!”
周新阳很认真地道:“我没胡说的,我对着丽儿姑娘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情真意切!”
“行了行了!不用揉了,我好多了。”丽儿拨开他的手,然后用双手挪着身子往墙边靠着坐:“咱们还是想想怎么上去吧。”
周新阳当然也跟着坐到她身边:“看这里的土都是湿湿的,应该是新挖的。在宫里挖个坑,肯定是某个主子的意思,应该是有用的,待会自会有人来救咱们的了。”
“挖这么大一个坑,到底用来做什么用的?该不会是贵妃用来埋尸体的吧?”一想到这里,丽儿就不寒而栗。
周新阳笑道:“呵呵,丽儿姑娘这想法还挺大胆的!不过就算贵妃娘娘要埋人,也无需挖这么大一个坑,更不可能埋在御花园的路上吧。”
“说是这么说,可谁不知贵妃她这么多年做了多少孽。你也最好还是别再为她办事了。”丽儿特意凑近他耳边,悄声道:“我与你说,那个徐氏,也就是被王泓休了的妻子…”
“死了,就在王泓被判了刑的当天…”周新阳很淡然地接了她的话。
丽儿愕然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也是从柳公公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禀报才知道的。你是怎么…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我才没那个胆呢!”周新阳轻笑道:“那日我本是想去大牢那边捞点生意,偏被我碰见戚太师府上的下人带着徐氏三母子出郊外了,我好奇就跟着。就在郊外的树林里,他们把徐氏杀了。”
“老天爷…”突然丽儿很大礼地捶打他:“既然你都瞧见了,怎么就不去告官?”
周新阳就随她打,自己无奈道:“告官有用的话就不会有我们这种明里暗里替人办事的小人存在了。如今徐氏没身份没地位,戚太师肯定知道这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把她的脸刮花扔到河里,就成了悬案了。他们就安枕无忧。我跑去告官,无凭无据,谁信。”
丽儿更火了:“你真窝囊啊,你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吗,直接跟皇上告呀!”
“我一个无官无品的小内侍,状告当朝太师,贵妃娘娘的父亲,我这不是找死吗?没有任何证据,告不了,还惹一身骚!我说丽儿姑娘,我亲眼看到的这事,你可要给我保密,否则真要马上到阎罗殿报道了。”
丽儿没再打了,抱着自己的双膝:“行了!我当然知道你没那本事,我也只不过想发泄一下罢了。像我们这种宫人,就算背后再有多厉害的主子,可!唉,那她的两个孩子呢?也被杀了吗?”
“没。”周新阳摇了摇头:“那两个孩子命大,被个蒙面人救走了。”
“蒙面人?是谁?”阿丽追问。
周新阳看着丽儿那天真的俏脸,苦笑道:“都说了是蒙面的,我哪会知道是谁来着。总而言之,两个小孩没死,戚家肯定不会放过,如今应该派了人在外面到处找了。看在丽儿姑娘的份上我才把这天大的消息说与你听,这于皇后而言,绝对有用。”
“确实是…”丽儿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着周新阳,有点奇怪道:“不过…为什么你就这么信我?这可是关乎戚家存亡,你怎敢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当然信你。”
“又油腔滑调的!”丽儿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儿漂亮的宫女多得是,为何你偏偏喜欢粘着我?而我还经常骂你,踢你,打你,可你就是死缠不放,究竟为何呢?”
周新阳头靠着墙,叹了口气,定睛看着她:“这不就是缘分嘛!”
丽儿瞪着他:“说正经的!”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缘分!”周新阳仰望着头上那片圆圆的蓝天,回忆着:“我也不太记得几岁了,只记得那时自己还小,而我的家人都被斩了,只有我被父亲的一位故友救了下来。记得当初他把我带进宫当内侍的时候,我经常被其他小内侍欺负,天天吃不饱饭,也睡不好觉,日子过得连条狗都不如。我那时就想,还不如与我家人一同上西天来得痛快,于是半夜里,我跑了出去想跳井,却被你拉了回来。”
“就为这个事?都那么久以前的了…我都没怎么记在心上。”丽儿觉得这只是小事,怎么他会记到现在?
周新阳却很是回味的样子:“可我记得。你当时还说‘现在是苦了些,可日子总会过去,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若你吃不饱就来找我,我把我的饭分一半给你,若你睡不暖,就在衣服里面塞几层棉布,自然就会睡好了’。正因为你的话,我才能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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