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梦柔完全看不出人家脸色有异,还只顾着说自己的那套。她天真地朝千紫丹那边投以纯纯的目光:“太子妃,你说对吧?待太子登基后,其他皇子可就是他的左右手了,兄弟一起协理大夏江山,多好呀。”
千紫丹只苦笑了一下,然后端着个茶碗装喝茶,故意用茶碗挡着自己半个脸,好让别人看不出自己什么表情,而她心里是在暗骂这个姑娘空有一副好皮囊,里子却蠢笨得近乎无知,不谙人情世故也就罢,可有常识的人也不会把这种话随便放在嘴巴上来说的,现在她还故意跟自己攀话,若惹人以为是自己教她的可怎好?她想遭人嫌是她自个的事,可别把自己也拖下水去!
陆氏对齐梦柔的性子早已见惯不怪,毕竟陆家与齐家是有交情的,所以二人从小就认识。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要隐隐偷笑:那戚贵妃千挑万选,却选来这样的“好”媳妇,等齐梦柔过门后,贵妃可有得受了!
齐梦柔见陆氏似乎笑得挺乐的,忙问:“陆家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笑?是有什么开心事?不如说来大伙都乐乐吧!”
陆氏抿了抿嘴,装得一副贤淑样:“今日乃三哥三嫂的乔迁之喜,我自然是开心呀。特别是看到这偌大的府邸,既气派又堂皇,真是招人羡慕了!只是……可惜……”
齐梦柔一脸费解:“可惜什么?”
陆氏语带讥讽道:“只可惜气派的高门之上并无挂上一幅像样的牌匾来。”
“你这么说来……”齐梦柔想了会道:“进来前确实没瞧见门上有挂任何横匾。靖芳姐,是不打算挂吗?”
文靖芳淡笑一下,平静回答:“只因我家那位还没给这宅院想到个好名字来,所以就先空着了。”
齐梦柔幼稚地呢喃:“原来这样!”
没想到?陆氏哪会相信这样的借口,继续讥笑道:“梦柔妹妹,这你就不知了。这府邸怎么也是皇上赏赐给咱们三皇兄的,即便要挂上王府的牌匾,也得要父皇赐下荫封才可定下名来。可皇上日理万机,恐都忘了要给咱们三皇兄三皇嫂赐封号呢。怕是要拖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唉,三皇嫂,弟妹我还真为你着急。你这皇子妃的名号恐怕还要继续被人家喊多一段日子了,唉,真不晓得你何时才能变成王妃呢。”
陆氏早料到今日陆氏来的话,自己绝对会要受一番冷嘲热讽的,所以她还能撑得住,只微微笑着:“不碍事,喊什么都无所谓,也只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更何况咱们是一家妯娌,一声嫂子,一声妹子,多和气。”
陆氏轻蔑笑了一声:“我们的二皇嫂才搬出宫外一个月,就变得如此随意了呀!真是意外!记得在宫里的时候,你可是高贵得不得了,总是处处教弟妹我如何如何去守礼,守规矩,可如今……难不成皇嫂是觉得这是亲厚吗?可是呀,这不就无了尊卑吗?哎哟,二皇嫂,你是不是……沾染了那些庶民的低俗与轻贱之风呀?”
说得真过分!其他人都觉得她这话说得太过了,就连齐梦柔这么愚笨的人也听得出这话的侮辱之意来。
永阳郡主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上:没想到芳儿嫁入皇家后的日子也这么不好过,原以为有皇后这样高贵的婆母撑着,就真的是万事无忧,可没想到却被这个小小的妯娌当着其他人的面来这般羞辱。
正当永阳郡主想开口为自己女儿争一口气时,小鹄率先发话了,只见她眨巴着双眼,突兀地对陆氏笑了起来,婉婉地喊了一声:“四弟妹……是吧?”
陆氏还是头一回见这个羌国公主如斯主动地跟自己搭话,有点惊诧,然后便镇静地看着小鹄,用不屑的语气道:“二皇嫂是有何指教吗?”
“不不不!”小鹄忙摆手摇头,却很礼貌笑道:“怎敢!我才嫁来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懂,倒是想请四弟妹赐教赐教。”
陆氏淡淡道:“二皇嫂过谦了,你的本事咱们都见识过,所以身为弟妹的也不会不自量力地要在此献丑。可若二皇嫂是有啥不懂的话,也可说出来,做弟妹的定会知无不言。”
“还真被四弟妹说中了,我是有个事想不明白。”小鹄很是懵懂地问:“方才我听弟妹说了庶民都是低俗和轻贱的,为什么?”
陆氏眯着双眼回答:“这还用说嘛,我们皇室宗亲可是处在高位的人上人,显赫无比,而他们可是生在咱们脚下的低贱之人,没有修养,没有学识,可以直接用“庸俗难耐”来形容,你说这两者则可相提并论吗?”
小鹄照旧摆出糊涂的天真脸孔道:“是这样的吗?可为何朝廷颁布在来年的春闱允许拥有良籍的百姓去参加科举呢?我听说这还是太子提议的,目的是为了广纳贤才,为朝廷效力。现在已经通报全国各地去了,这不正说明皇上是认同不少的百姓是有德有才之人吗?那弟妹还说那样的话,岂不是……”突然她故意压低声音:“岂非是逆旨吗?被传到皇上耳边,可是不得了了……”
陆氏一下被震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羌国公主随便一说就把自己盖上了罪名,还一下子就得罪了皇上与太子来。她用余光瞄了旁边的人一眼,见到太子妃神情自若,并无任何愠色,她方松了口气。
陆氏想起夏乾月跟自己说过这王妃的口齿颇是伶俐,若自己跟她死撑,可不会有好果子,便马上改口道:“二皇嫂何必较真,我方才那样说也只是怕三皇嫂在外头住久了,被什么不良之风影响了而已,始终很多市井流氓会趁机来与达官贵人攀亲。三皇嫂向来耳子软,容易受人蛊惑。我作为妹子,提醒提醒嫂子,也是应该的。”
“嫂子……妹子……”小鹄一边嘴角一下上扬,可依旧是懵懂的语气道:“四弟妹也称三弟妹为嫂子,自己是妹子……不是太随意吗?不是不够规矩吗?”
陆氏没想到小鹄还这么扯着不放,只好挤出点笑意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计较这些礼节呢?这么说着,不是更亲切吗?”
小鹄的嘴角得意地往上抽了一下,可说话强调依旧像个孩子般懵懂:“是……吗?可咱们还是皇室的人,不是应该要分清楚皇子妃王妃这些称谓比较妥当吗?”
陆氏本以为黛月这个带刺的家伙走了后,自己日子是会轻松不少,只没想到这个外族来的公主居然也这般难缠。
她现在死咬着自己不放到底意欲何为?陆氏想不明白,可还是要把王妃这个火药罐子给彻底解决掉才行:“那都是外头人的事了。不管三皇嫂是叫皇子妃还是叫王妃,始终还是我的嫂子,是我的长辈,这可是铁般的事实……”
“四弟妹能懂这个理,那肯定也会做这个事吧!”小鹄顿时向文靖茹递了个手,也换了个很认真的语调对陆氏说:“你现在是否该向你的长辈道个歉呢?”
这下永阳郡主算是明白这位王妃的用意了,原来她就是要让陆氏向自己女儿道歉,她当然支持王妃这么做了,忍不住就乐得眉开眼笑起来。
千紫丹淡定地喝着自己的茶,完全没看小鹄演的这把戏,心里早就料到她耍的这种花招,不看不听也能猜到此结果。这两年里,千紫单何尝不是像文靖茹一样顾着自己的颜面而忍让着陆氏那官家小姐的脾气呢?齐家这个姑娘的是无知而说出那样的话,可陆氏却是刻意而为之,千紫丹是最讨厌这种人。若非自己有多年的修为而积下来的深厚道行撑着,她早就忍不住要扯破脸去批陆氏一顿了。
此刻正好有小鹄这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出了头,千紫丹正好解了气,当然,她是不会宣之于脸上的。
完颜玉真用团扇掩住半脸,刻意挡住她脸上的窃笑别让旁人瞧见了。而齐梦柔都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细声问:“为何说着说着……就要陆家姐姐去道歉呢?”
陆氏坐在那里哑忍着,脸色很是难看。
小鹄直接靠着椅背,翘起了二郎腿,冷冷地瞧着陆氏,对齐梦柔答道:“齐家姑娘,你可是要嫁入皇室的人,那大家迟早也是妯娌,那么我也想请你也好好记住:‘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后面我不再念下去,想必你们也懂什么意思。论岁数,论辈分,四弟妹与齐家姑娘都比咱们小,属晚辈。你们喊了咱们一声嫂,一声姐,那我们也是当你们是妹妹看待。难得大家聚到一块,本应高高兴兴吃个茶,聊点女儿家常,彼此间有最起码的尊重,那大伙也不会闹得不愉快。可你,四弟妹,非得多嘴惹事!那我这个做二嫂的也不跟你客气了。做晚辈的,就应该对长辈做出个尊敬的模样来,而非鄙视,更非侮辱。方才四弟妹对自己的嫂子出言不逊,不分长幼尊卑,实属不敬之罪,可咱们妯娌之间也算有姐妹情分,就让你给三弟妹跪下来道个歉,此事作罢。”
千紫丹笑着向小鹄递了个眼色:还要下跪?没必要了吧!别玩太大的好吧!
小鹄完全装作没看见,只重复道:“四弟妹,请吧!”
陆氏鄙视地瞧了小鹄一眼,冷笑了一声:这王妃脑子有问题吗?居然要我跪文靖芳那妇人?凭什么!
永阳郡主也觉得是没必要跪的,闹太大也不太好,否则芳儿以后还怎么与这个陆氏相处?她急急帮忙打圆场:“何必呢?一切从简,从简,就……就道个歉好了。”
文靖茹却完全不想与陆氏结怨,妯娌一场,好说好散才行,她压根就不希望陆氏给自己道歉,笑了笑道:“本就不是什么事,根本没有道歉的必要……”
“有必要!”小鹄厉色道,然后向陆氏递了个手势:“四弟妹,你虽是已故太后的嫡亲,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别仗着有几分显贵就目中无人,在座的各位,有哪个不是尊贵之人?俗语说,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这样彼此才好来好往。若你连这道理都想不通,他日必会惹来祸患!”
陆氏哪里听得下她这大道理,只往太子妃那边瞧了一眼,望求助。
太子妃无可奈何地对小鹄说:“本是个喜乐的日子,何必弄出如此僵局来呢?”
小鹄瞪着她:“请太子妃莫插口。妯娌间的尊卑问题不理清楚,他日绝对会变得更加严重,一个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出许多,另一个则只会步步退让。到时候让三弟妹如何自处?一再忍让只会成为习惯,然后就变成纵容,那四弟妹与三弟妹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所以这事必须今日了了。若四弟妹仍不肯下跪道歉,那我就只好闹到皇上皇后那儿去了,到时候恐怕四弟妹就毫无颜面可言了。”
陆氏憋着一肚子气,只好乖乖地按照她说的在文靖芳面前跪下,并道了歉。
见小鹄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陆氏忿然站了起来,狠狠瞪了小鹄一眼,然后旋身离开。
文靖芳忙喊道:“弟妹这是去哪儿呢?很快开席了!”
“都这样了,还有胃口吃吗!我回家!”陆氏连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了。
见到这种情形,齐梦柔踟蹰片刻后,便向各位福了个礼,就跟着陆氏一起走了。
文靖芳无奈叹了口气,对小鹄说:“其实二皇嫂何必与她这么闹呢?她那脾性本就那样,于我根本不碍事。”
小鹄看着文靖芳身边那个乐呵呵地保住母亲大腿的小男孩,微微笑道:“于弟妹你来说,可能是不碍事,不过你有否想过你儿子今日也在场的。别以为他小,什么不懂。其实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身边大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他们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若回回都给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别人这般羞辱,他们难过之余,心里或许有别的不好的想法。这可是会影响他的成长。更重要的是,你家孩子可是皇上的长孙,作为母亲若不强势一点,怎去保护好他呢?”
文靖茹惊讶地盯着小鹄,这才明白原来她这么坚持要陆氏给自己下跪,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永阳郡主也恍悟了,惊慌道:“王妃娘娘,您……难不成是认为有人会对咱们修儿图谋不轨?”
小鹄端起茶喝了几口,笑道:“皇家的人不都这样吗?谁晓得哪一天会出什么乱子来。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文靖芳点着头,认同道:“这话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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