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上的官员听了戚贵妃的话,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便都转向她那边。
皇后见皇上也在连连点头,看来也是觉得这个狐狸精说得甚为有理了,便板起了脸。
小鹄本来是想与夏炎月一样在这儿当个摆设,观而不语。可是,看他们说了半天,那戚贵妃又把话绕回这个话上来,可见她是绝不肯轻易罢休的了。这样岂不是成了个无休止的辩论赛了吗?
小鹄觉得即便自己只是当个旁观者也是特别累的,最明智的方法就是快快结束这场无意义的闹剧。
于是,她拉着柳儿站了出来,向皇上以及两位娘娘福了个礼道:“父皇,臣媳心里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皓双眼亮了:炎月家中那位出来了,又有好戏看了!
皇上也跟杨皓一样,想着这位王妃出场,应该是有法子化解这场困局了,欣喜道:“允!”
而皇后则沉默着,倒想瞧瞧这个媳妇如何为自己的女儿出头。
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夏黄月本就对戚家摆出的这场赐婚戏毫不在意,反正与自己无关。可现在夏炎月身边的王妃又来插一脚,黄月不得不对她多看两眼,毕竟这个女人嫁过来后,他的二皇弟做什么都是一帆风顺,颇是惹人注目,最近朝上有不少官员都对他褒贬不一。看来这个王妃应该是与自己的太子妃一样有点能耐的。
而戚贵妃现在对这个羌国公主特别敏感,只要一见到她出来说话,贵妃整个人就绷得紧紧了。这也难怪,谁叫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每每都栽在这个番邦女子手上呢?
不仅贵妃,连王泓也对这个王妃退避三舍,总觉得自己的八字是与她相冲,十分邪门。现在一见她开口,他就如惊弓之鸟,悄悄退到后面去了。
“父皇,那么臣媳就直言了,若有冒犯,请莫怪罪。”小鹄先清了清嗓子,一只手还紧紧拉住柳儿,然后笑道:“臣媳听了贵妃娘娘说了半日,无非就是觉得咱们柳儿出身不够高,门户低,配不上白家,更当不了白公子的正主娘子罢了。对吧,娘娘?”
贵妃担心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犹豫了半会后,才道:“事实明显如此,王妃又何须多此一问?”
小鹄微微一笑,直接把不敢做声的柳儿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堂而皇之地挽着她的手臂,对着贵妃露出神秘的笑意道:“那就是说,只要柳儿的出身变高贵了,能配得上白公子,贵妃娘娘以及戚家其他人,就不会再有什么反对的声音了吧?”
皇后与皇上一下被震住了:她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公开柳儿是皇上的女儿,大夏公主的身份吧?
戚太师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能微微问道:“不知王妃是想说什么呢?”
小鹄故意重复道:“请贵妃娘娘……或者是戚太师也可,先答应我,是不是只要柳儿的出身能配上白公子,你们戚家就不再反对我家柳儿当白家夫人呢?”
甄应远和英国公都觉得很奇怪,完全摸不清这王妃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白夜华与夏炎月四目而视,似乎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可炎月只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然后苦笑了一下,只肯定的是,她又要乱来了。
而戚太师与戚贵妃只是愣住了,相互对望了一下,迟迟不敢做出回答。
皇后虽然也是不知道小鹄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见姓戚的很是困惑的样子,不禁暗自偷笑,故意揶揄道:“妹妹,王妃可是等着你的话呢,为何就不说呢?是不愿回答,还是……不敢回答呢?”
被皇后这一激,戚贵妃就算多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淡笑道:“皇后这是哪儿的话,嫔妾怎会不愿答,更不可能不敢答,只是对王妃莫名其妙的问话有点反应不过来罢了。若王妃家的这位姑娘有个高贵的出身,与白家是门当户对,这自然是不会惹人诟病,而咱们戚家又有何理由干预别人的婚事呢?”她就看看这王妃到底又有什么花招来。
见贵妃都这么松了口,皇上觉得事情正向好的房门发展,便笑着对小鹄道:“拓跋氏,贵妃也应了你的话,那么你现下可以把你想说的说出来了吧。”
小鹄挽着柳儿的那双手变得更紧,然后抿嘴一笑道:“父皇,其实柳儿……是臣媳的亲妹妹。她可是我嫡母十五年前丢了的女儿。”
所有人都呆住了,堂上一片寂静。
炎月无奈笑了一下,心里只赔付她敢在此处说出这么明显的大话来。
皇后则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真行!
“哈哈哈!”突然贵妃大笑一声,打破了这里的沉寂:“本宫还以为王妃会说什么……哈哈!敢在陛下面前扯下这么个弥天大谎,你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小鹄故作不解道:“贵妃娘娘又怎晓得臣媳是在撒谎呢?”
贵妃止住大笑,轻蔑道:“谁不知这柳儿从小就在宫里长大。”
小鹄继续问:“柳儿是在宫里长大,娘娘可曾见她在宫里出生的吗?”
贵妃顿了一下,忽现觉得自己方才草率了,万一不慎把柳儿是公主的事漏了出来,更麻烦,她想了会道:“本宫虽无见过她在宫里出生,可她从小就在皇后身边养着,就算皇后不说,本宫也猜到定是哪个不检点的宫人生下的孽种了。”
“孽种”两字一出,皇上顿时眉头紧皱,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可没说话。
小鹄转移问皇后:“请问母后,那柳儿到底为何在宫里跟着皇后的呢?”
皇后大概猜到这媳妇打的什么主意,便配合道:“十五年前,夏辽两国开战,边境战火连连,生灵涂炭,有许多孩子也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而当时太子也上了前线,不料失踪,我很是忧心,便与陛下一同去到边境寻找太子,就在寻找过程中遇到一名刚出生的女婴,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就把那女婴带回了宫中抚养。她就是柳儿。”
这话一出,炎月不经意瞧见黄月的神色有点不妥,可没一会,黄月又恢复了平静。
而皇上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戚贵妃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看着皇上:陛下居然为了这个柳儿而帮着皇后一同在文武百官面前撒这样的谎!
这时千宰相走了出来附和道:“老臣也记得此事,当年太子失踪,皇上与皇后亲自赶到战区去寻找。”
闵太傅也跟着道:“老臣记得当时皇上与皇后陪同负伤的太子回到宫后,就传出皇后宫里收养了个孤女。没想到就是柳儿姑娘。”
堂上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官员也同样说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所有证言都证实了皇后所言非虚。
小鹄便继续道:“那就没错了,臣媳的嫡母,也就是如今羌国皇后当年在外探亲回羌国的途中生下了个小女婴,可遇上夏辽两国交战,兵荒马乱下,乳母带着女婴走失了,所以我的小妹妹就失踪了。母后为此伤心不已。后来我发现了柳儿身上竟然有个这样的吊坠……”说着,她从柳儿脖子上拎出个月牙形的玉坠,继续道:“这可是母后送给每位公主的玉坠,小公主出生时,母后也挂在她脖子上的。”
然后,她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另一个月牙玉坠摘了下来,把两个玉坠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出来,并道:“诸位请看,这两个玉坠是一模一样的,储在羌国之物,上面还刻着羌国不同的文字,寓意对羌国姑娘的祝福。这就是最好的物证”
其实她曾听吉娜公主提过她母后从前确实是在回羌国的途中生过一个小公主,可遇到山贼,小公主就在那时当场被杀了,是一个悲剧。这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便想用这事来安在柳儿身上。
刚刚那样问贵妃与皇后,纯粹为了让柳儿是她亲妹妹的事实更为可信罢了。只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皇后当年也去了战场,这么一来,小鹄就更容易编故事了,她想到芙蓉身世,便借用了芙蓉的再加上羌国皇后的悲剧临时编就了这个柳儿身世“真相”,可谓完美!而且为了柳儿,她相信皇后与皇上绝对会帮她圆这个谎的。昨日她还特意问吉娜公主借来了这个玉坠。其实她自己身上的玉坠也是吉娜公主在她出嫁前送给她的,与公主戴的是一模一样。
而柳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世,从前皇后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她更也没问。刚刚听他们说完后,她有那么一瞬是信以为真的。不过下一秒她便清楚是王妃编出的故事了。因为今早进宫前,小鹄就把这个月牙玉坠给她戴上,还叮嘱若有人问起,必须说是从小就戴着的。原来就为着这一着。
戚太师见柳儿一直低头没说过话,便故意问道:“柳儿姑娘,那真是你的物件?”
被突然发问,柳儿怔了一下,然后强作镇静回答:“回太师的话,此乃奴婢从小就戴在身上的贴身之物……”
小鹄不顾什么礼数,继续紧紧挽住柳儿的手臂,笑着对戚太师道:“戚太师若不信,真金不怕火炼,咱们可以来个滴血认亲的。反正柳儿是本王妃的亲妹,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小鹄恨不得他们赶紧用滴血认亲这招,反正她身上流着的可是“万能血型”,只要不是什么特殊血型,她的都能混到一起。
皇上平静地道:“不必了,寡人自然是相信拓跋公主的话。如今搞清楚了柳儿的身份,同时也算是给羌国君王寻回失女,怎么看都是一桩喜事。待寡人遣人代你回羌国郡主送上这好消息吧。”
小鹄变回端庄姿态道:“谢父皇,不过不必劳烦父皇的人了,臣媳之前已经给羌国的父皇母后捎过信。我想不日他们会亲自来中原瞧瞧这嫡亲公主,毕竟她都快要成婚了。”
接着她故意对贵妃笑道:“既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柳儿是羌国的公主,那么贵妃娘娘是否还认为她是配不上白家公子呢?”
戚贵妃这下完全明白她的意图了,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掉进她的坑内了。尽管明知她是在撒谎,可有皇后与皇上这样的同谋,戚贵妃心里很明白自己是没胜算的,只好勉强笑道:“怎会呢?柳儿身份如此贵重,怕现在是白家高攀了呢。我家媚儿可是名门出身,很识大体的,既然柳儿姑娘与白公子定亲在先,也不会不通人情地来胡搅蛮缠,也只能让出正室的位置,当个小妾,以后可要柳儿姑娘为本宫这刁蛮的堂妹多多担待一下了。”
什么?做妾?戚明媚如遭了旱天雷一般,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戚贵妃。
可贵妃只给了她一个眼色,似乎在说:如今是无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嫁入白家当小妾吧,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好!
而小鹄似乎看出贵妃的心思,暗暗偷笑:现在才懂这样想,太晚了!我就要你堂妹连妾都当不上!
此时,白夜华对能顺利娶上柳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戚家的问题始终没解决,这戚明媚要嫁来做妾,那日后岂不是家宅不宁吗?这怎么行!
他正要开口推却这纳妾的事,小鹄抢先他一步发了话:“父皇,臣媳还有另一事必须要与父皇言明。”
戚贵妃和戚太师又是一惊:还没说完的吗?
皇上倒是神情自若道:“拓跋氏但说无妨。”
小鹄缓缓道:“其实,臣媳觉得父皇要给戚三姑娘赐婚一事,本不应该与白家扯上干系的。那日,父皇当着文武百官以及外宾使节的面,是答应了给戚三姑娘赐婚,可当时并无说明是赐予哪一家,只是说了是赐个最好的人家。”
皇上想了一会,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那日寡人是对戚三姑娘说要给她许个最好的人家。”
小鹄继续道:“正因如此,这桩赐婚更不应该把白家扯进来。白家世代为商,家族里从无出过一名朝廷之臣,而白家公子更无考取过任何功名,不管怎么看,也只是满身铜臭的有钱人罢了,又怎算得上是最好的人家呢?父皇要给戚三姑娘选最好的人家,但绝非白家。”
全场鸦雀无声。
皇后只抿嘴一笑,而炎月忍住嘴角的笑意,这两母子尽量都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白夜华沉默着,却在衣摆下竖起大拇指来。而杨皓看得差点想拍手,他父亲杨天则是暗暗叫好,英国公弯眉而笑,甄应远只微微点头。
黄月静静站在朝堂上,面容淡定,可双目却一直盯着夏炎月看,不时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二皇弟,看来你的福气很不错!
也在朝堂上的忠勇侯袁长风也以同样复杂的目光盯着夏炎月,一直为内心那没法梳理畅顺的思绪而忧愁不已,所以他根本没去留意这场赐婚的戏。
这时戚贵妃愣住了,戚太师僵在那儿,王泓更是哑口无言,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王妃还有此一招。
见大伯与堂姐都没反应,戚明媚急了,忙亲自为自己说道:“王妃娘娘,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当时……当时我是对陛下说明了,我是有心上人的。因为陛下要许我最好的人家,自然是我心属之人的门户,若是赐我的非白家,而是其他我不喜欢的人家,那我干嘛还嫁呀。”
“原来戚三姑娘也觉得自己不喜欢,是不能嫁的哦。”
戚明媚斩钉截铁道:“这是当然的!”
“我记得方才贵妃娘娘说过,天子的赐婚,就应该是嫁过去当妻,而非当妾的。”小鹄露出一脸的为难:“可如今白公子与柳儿的婚事已经坐实了,白家也无了正妻之位,若父皇还继续赐婚,那三姑娘岂非真要成为白家小妾不成?那这赐婚不就误了戚三姑娘的终生吗?这可是违背了父皇赐婚的初衷呀……所以嘛,白家已非好人家之选,这赐婚也显得毫无意义,还请父皇为戚三姑娘另觅佳婿吧。”
“拓跋氏言之有理。”皇上捋了捋胡子,轻轻对戚明媚道:“戚三姑娘,你可是爱妃的堂妹,自然是不能委屈来当人家的妾室。那么寡人给你再谋另一门更好的亲事吧,毕竟是终生大事,急不来的。”
戚明媚哭丧着脸道:“陛下……这可……”
皇上笑着安抚她:“朝堂上可是有许多未成婚的出色男子,戚三姑娘还年轻,多看看,多选选,总会有更如意的人家,寡人定会为你做好这大媒的,同时也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至于白公子,”皇上笑着看向白夜华道:“不日你就要与柳儿成亲了,寡人也不会漏了你们的那份,届时定会遣人把贺礼送至府上。”
白夜华大喜过望,忙躬身行礼:“草民谢过陛下。”
戚贵妃脸色骤变,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这个女人,就这么说了几句话,不仅轻松地把就她堂妹当白家正妻的机会剥夺走了,而且连她当个小妾的唯一希望也抹杀掉,真……太可怕了。
这女人能言善辩,还擅长诗画,而且今日还有这胆色来与自己作对……老二怎么娶了个这么个狠角色当王妃?
可回头一想,戚贵妃又觉得不对劲,原本是自己的恒儿要娶她为妻的,这女人是要当自己的媳妇的……可突然就变成老二娶了她……难道,老二是故意娶她的?自己都被当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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