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言秋日胜春朝(三)

在大殿上,皇后与戚贵妃分别坐在皇上两侧,各位大臣侧整齐地站在大殿两边,而白夜华已被传上殿内,正站在中央。夏炎月与小鹄也站了出来,柳儿也在他们身旁。芙蓉在殿外候着。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戚明媚居然也在这里。只见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的瑰丽夺目,那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白夜华,似乎是志在必得。

而白夜华被她这么盯着,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便特意别开脸,避开她的目光,故作没看见。可是他自己却侧头看向柳儿那边,对她露出温情一笑。

柳儿见他这样,一下子羞涩不已,只好低着头,不敢直视。

小鹄看着这奇妙的三角关系颇是很有意思,心里不禁暗暗偷笑。

夏炎月却觉得这白夜华给了他这样的麻烦,想着过后要再敲诈他多点礼金才对得起自己。

而甄应远一脸无奈地摇着头:与其留在这里看这场闹剧,还不如回去练练字,看看书来得实在。

至于英国公,他对这种热闹毫无兴趣,不过刚刚看到芙蓉在殿外候着,心里就欢喜得很,想着待会有机会跟她说两句话也是不错,他可是把她当亲侄女看待了。

他儿子张庆之对人家的婚嫁之事毫无兴趣,心想着要回去收拾行装,准备不日就启程回去北海的岗位上。

不过,杨家父子倒是在期待着这场戏的发展。杨天一向是保持中立,对派系斗争不会涉足过多,做好本分就可以。不过,今日这场戏有皇后娘娘来参与,他就不得不看了,毕竟私底下他还是很不经意地往皇后那边靠的,而且,最近二皇子势头很旺,或许这趟也能看到什么意外之事。而杨皓纯粹出于朋友的立场,关心一下白夜华与夏炎月这两个家伙如何应付眼前这一局罢了。

等了一会,这出戏就开场了。

只见戚贵妃挽着皇上的手臂,娇滴滴道:“相信在场的人都记得当日陛下是允了臣妾的堂妹给她赐婚的。陛下也答应臣妾会给堂妹的婚事做主的。君无戏言哟,陛下!”

皇后没好气地斜眼瞪了贵妃一眼,似乎在说:在众目睽睽下也能做出如斯不害羞的举止,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而戚贵妃好像知道她的意思,回以一抹不屑的轻笑,好像是在说:管你怎么说!反正皇上喜欢,你妒忌不来!

皇上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明显感觉到他们暗下交锋散发出来的寒意,不禁百般无奈。

其实皇上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儿能出嫁,本是一桩美事,想着敷衍一下戚家那边,就此不了了之,便能过去了。可没想到戚贵妃会对白家这亲事如此执着,一直纠缠不休,那日闹了半天,连白绫都准备上了,比上次刘家的事闹得更加疯狂。

现在戚贵妃还要当着众大臣的面,拿出“君无戏言”四字来压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又岂能为了赐婚此等小事而失了自身的威严与体面呢?更不能失信于天下,否则会惹来天下人的非议。无奈下皇上只好答应来这么一场了。

为免戚贵妃再乱说什么来把事情闹大,皇上觉得即使是过过场,应付一下也是必要的,只好做做样子,点了个头,轻声抚慰她:“爱妃莫忧心,寡人既然答应了,又怎会出尔反尔呢?戚三姑娘的婚,寡人说了会赐,肯定是要赐的。”

戚贵妃大喜,开心地道:“陛下,那就趁所有人也在,不如就把媚儿与白公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吧。”

“当然当然!”皇上对这位爱妃唯唯诺诺地应着,然后摆出皇帝的款来,神情很是严肃:“白夜华,寡人现在就把戚明媚赐予你,成就一段好姻缘。”

白夜华心里一惊:之前皇上还好声好气地称自己为白公子,现在却直接唤了他全名,看来皇上这趟是要来真的了,若像上次那样直接回绝,恐怕会出乱子。

见白夜华沉默不语,戚太师便道:“白公子,皇上不计较你上回的无礼,再次给你赐下良缘,此乃天恩呀,快谢恩吧!”

白夜华拱手鞠躬道:“承蒙皇恩浩荡,草民受宠若惊。可草民已与王爷家的柳儿姑娘定下婚约,只怕……”

王泓之前被戚太师训了一顿,知道戚家是没法接受平妻的做法了,为了挽回面子,他便站出来道:“白公子,此招不灵了,皇上的赐婚怎容你一推再推?就算你有了婚约,也要取消那边的婚约而要把戚家三姑娘娶进门的,这可是你们白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就快快接旨吧。”

“王尚书此言差矣!”闵太傅又来插一脚了:“白公子上回也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商人也是要信守承诺的。陛下是一国之君,不能失信于天下,可白公子作为一介商贾也不能失信人前吧。?若这么做,不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总不能让皇上被世人唾骂成是纵容官员胡作非为,而不理百姓死活的无能昏君吧?”

这闵太傅出来真及时!皇上对他的这番话报以微微一笑,表示认同。

见状,皇后趁机发话了:“闵太傅所言有理。我朝历来奉行仁德治国,历代君王更被世人以明君称颂,并非一日之功。夏氏皇朝的数百年名声,不能被此等小事而毁于一旦。白公子既定了亲,那就不能再强人所难,更不可能要求他取消之前的婚约,否则不是要让人家弃糟糠吗?陛下,您说是吗?”

说着,她故意扭头看着皇上,露出优雅的微笑。

皇上做了个例牌的指定动作……捋了捋胡子,点了头:“梓潼说得对,常言道‘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怎能因为寡人赐婚而让人家没了之前的妻房呢?白家的婚事还是要照旧的。”

随即,众臣都躬身大喊:“皇上英明!”

这个老妖婆!戚贵妃狠狠瞪了皇后一眼,然后笑着对皇上道:“皇上,臣妾当然也不希望棒打鸳鸯的。白家公子是有婚约在先,那顺理是要完婚的,可臣妾的堂妹也是陛下赐予他的人,白家公子可一同娶过去,同一日里娶妻纳妾,不是喜上加喜吗?”

听到贵妃这番似是皆大欢喜实质暗藏玄机的话,白夜华心里一颤:难道她是想……

皇上没发话,静待其他人发言。

而皇后肯定猜到她打的什么主意,脸一下子沉了。

夏炎月以及小鹄默不作声,可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谁都晓得贵妃不可能让自己的堂妹当妾室的,这话就是冲着柳儿来的。王泓知道现下要有人来接下面的台词,贵妃的戏方可继续下去,便故意问:“微臣敢娘娘一句,这娶妻纳妾的喜事,不知谁为正室,谁为妾呢?”

戚贵妃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家明媚为正头大娘子呀。我们戚家显贵无比,与白家可谓是门当户对,而且媚儿是名门贵女,正室只位非她莫属。而王爷府上这位实在是……”

贵妃突然看向皇后,故作谦恭却又带点轻蔑道:“皇后娘娘,别怪嫔妾这做妹妹的多嘴了,嫔妾也知道这位姑娘曾是中宫的人,也长得仙姿佚貌,可怎么说她始终是个婢女,出身如此卑贱,就只能当个小妾了。其实能让她当白家的妾室,实属抬举,起码也能从奴才升作半个主子,以后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呀。”

见白夜华保持沉默,没发一语,戚明媚便故作大方道:“陛下,民女自知赐婚一事扰得朝堂里外都不得安宁,心里尤为不安。为了平息这纷扰,民女愿接受白家纳个妾室入门,以后与之姐妹相称,尽心伺候夫君……”

戚太师也出来附和:“难得老臣的侄女有如此胸襟,陛下,老臣以为这事便就这么定下吧。”

“哎哟,还真行,说得这般振振有词,似乎自己很大度一样!”小鹄和皇后两人神色镇定,可心里却不约而同地在暗骂了着一句话:“姓戚的一家子肯定病得不轻!要我们柳儿做妾?下辈子吧!”

皇上虽早预料到皇后会因为柳儿的事而不惜与戚贵妃来个正面冲突,只是没想身边这两个女人能散发出如此压抑的气息。作为夫君,皇上很明白,不管帮哪一边,肯定会得失另一边,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而闵太傅自然是站在皇后这边来插戚太师一刀:“陛下,老臣听闻昨日白家已经向王爷那边下了聘,聘礼丰厚,且三书六礼全做足了……”

炎月暗笑:原来闵太傅这么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呀。

而戚太师却怔住了,看着白夜华问:“之前不是才说还在准备吗?怎么没两日就已经下聘了?”

白夜华依旧拱手鞠着躬,低着头,故意语带愧疚道:“回太师的话,实在抱歉,也怪我家母亲那急性子,为着能快快完了这桩婚事,动员了全家下人一起备好聘礼,风风火火地推着我到王爷府上下了聘,好则下良辰吉日迎娶妻子过门。”

他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暗叫走运:幸亏他母亲是个身体力行的人,那日一听说自己要成亲,就命令所有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们家中所有商铺备来最好的货物当聘礼,一日的功夫就备下几十箱聘礼来,她又怕自己儿子会变卦,一大清早就要他去下聘了。

这样的下聘速度,白夜华觉得恐怕他是古今第一人了。

闵太傅继续道:“所以,陛下,老臣看着白家都以明媒正娶的礼数给这位姑娘下了聘,又怎可一下子把人家当成小妾呢?于礼不合。”

皇上仍然没发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戚明媚脸发青了,焦急地看着贵妃。

戚贵妃对此也是很意外,不过她倒是镇静得很,不慌不忙道:“下了聘又如何,本就门不当户不对,既然人还没迎过门,那后面自可纠正过来,妻妾换回位置就可以了。”

纠正?皇后催她这荒谬的话嗤之以鼻,淡淡说道:“妹妹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贵妃,身份变贵重了,可为何说话还这么不分轻重呢?”

戚贵妃顿时黑了脸,看着她,压着升上来的心火,勉强笑着问:“嫔妾不知哪里说得不妥呢?还请皇后娘娘指教。”

皇后只轻轻笑道:“门第问题且不说,重点是人家白公子是订了柳儿做正妻在先,你还非要硬生生地塞你堂妹过去,让人家从正妻变成小妾,不是逼着人家去悔婚吗?一则,这可是陷白公子于不义,同时也污了白家多年立下的好信誉,让人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呢?二则还是会让陛下在百姓心中留下以大欺小的不好印象,陷陛下于不仁。本宫想,妹妹也是不希望做什么不利于陛下之事吧。至于说到门第的问题,妹妹方才口口声声说柳儿与白家公子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此言也似乎欠了些道理。白家本只是普通的商贾,又非官宦人家,而白公子也无功名在身,户籍上也只是普通的良民,即便是娶个婢女,只要对方身家清白,同样是良民,自然就是良配,是合情合理又合法,并无任何不配之理。”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笑官员都不禁点头赞同,觉得皇后之言颇是有理,确实并没什么不配之说。

戚明媚感到形势不妙,急慌了的美眸定睛看着自己的大伯父求救。

戚太师见她这样,自己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戚贵妃不屑地瞄了皇后一眼,缓缓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即便是良民,也是有家境富裕与家境贫寒之别的。否则天下的百姓就不会有工农士商的划分了。白家怎么说也是我朝的首富,身份自然是显贵无比,皇后您非要把个婢女塞给人家当妻房,不是故意辱了白家的家声吗?而我们戚家是商户起家,如今本宫贵为大夏的贵妃,而父亲乃当朝太师,本宫的弟弟也在西土担任地方官,有如此风光的门户与白家对亲家,可是无比的荣耀,陛下把媚儿赐予白家当正妻,实则是天大的赏赐,百姓绝对认为皇上是仁厚之君。”

皇后突然掩嘴一笑道:“妹妹这话……说得有点过了。若真如你这么去对亲家的话,白家这样的富商又怎敢与显赫的官宦富户攀亲呢?我想白家人也觉得自己是高攀不起呢。那戚家与白家不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吗?这可是要惹外头人笑话的。”

戚贵妃面有愠色道:“御赐的婚事,自然是不一样,外头的人能说什么!可他若真娶了个婢女为妻,就真是要惹人笑话了。”

眼下很明显就是两个女人的斗法,王泓尽管想帮着贵妃说点话也不敢乱开口了。

张庆之却有点厌烦了,心里直嘀咕着:人家娶谁为妻关你啥事!还这般纠缠不休,虚度光阴!

而杨皓则想着:白夜华这家伙艳福不浅嘛,一成亲就来个一箭双雕了。

夏炎月就只站在那儿,完全没要帮口的意思,把自己当摆设而已。

皇后淡定道:“如今聘礼已下,可见白家人压根就不介意柳儿的出身,若日后外头人想看笑话,那只可能是因为一个贵重的千金小姐愿意嫁过来当偏房,与人共事一夫罢了。”

一听到这话,没等戚贵妃发怒,戚明媚就先火了,朝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您这话难道是要民女当白家的小妾不成?”

皇后顿时喜出望外地道:“哎哟,原来戚三姑娘也有这意思呀,真是太好了。戚三姑娘嫁进白家当妾,也算是圆了陛下的赐婚,那么今日的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皇上一听到解决二字,便乐了:“媚儿真愿意为妾吗?”

被这摆了一道,戚明媚一下慌了,忙摇头摆手解释:“不……不……不是这样的,陛下,民女没……没想要当妾的……”

好你一个华仕菊!这样的阴招亏你敢用!戚贵妃忍无可忍了,不过在众臣面前还是要保持应有的姿态,不能失礼,便强忍着怒火,勉强温言道:“陛下,可别听皇后的玩笑话呢,臣妾的堂妹怎可能当妾呢?”

皇上有点失落了:“原来梓潼是开玩笑呀。”他还想着这事能了了呢,没想到还没完。

皇后笑着道:“玩笑?臣妾以为自己是说得极为认真的呢。白家是不能出尔反尔撤了柳儿正妻的名分,而陛下更不能失信于戚三姑娘,这赐婚还是要履行的。所以臣妾以为戚三姑娘深明大义,愿意做个妾,那么这事就可以了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皇上点着头道:“梓潼所言极是。这可是两全其美呀。”

戚贵妃对着皇后揶揄道:“要两全其美,也是有其他方法的。那就是让人家的婢女当妾不就好了吗?从古至今,正妻讲求的都是出身,出身低贱,门户对不上,就只有当妾的份儿,是铁一般的事实。而且,陛下都开口赐了婚,那当然就是嫁为人妻,怎有嫁去做妾的道理?这岂非是污了陛下的尊口吗?”

我在天庭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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