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

英国公下朝后就来到道观,与乐礼边下棋边道:“那日乐礼弟应该也有去看吧。”

“哦哦,元国太子挑衅那日是吧!”乐礼下了一子,点头赞叹道:“有,那日大街上出现了奇怪的黑色石柱,连我在观里也瞧见了,便去看了个究竟,没想到就碰上各位大显身手的场面,真是精彩绝伦!”

英国公捋了一下胡子,意有所指地笑道:“那么……乐礼弟定必见到那位徒步上去摘水钻的小姑娘吧!”

乐礼顿时拍着大腿爽朗大笑道:“见到!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模样,却有如此身手,真是令人佩服!其轻功绝不在我之下!真是百年难得的奇才!”

英国公下了一子,道:“这姑娘就是上回老夫与你提到的那位……”

乐礼呆住了,然后面露惊喜的笑颜:“就是……她?怪不得!怪不得!我那日瞧着那姑娘,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觉得她与二嫂有几分的想象!”

英国公也乐道:“呵呵,可不是嘛!昨日内子去杨府饮宴时,试问了这位姑娘,原来她是被人捡回去羌国抚养的。所以她是你的侄女的可能性很大。”

乐礼此时欣喜若狂,完全忘记了要下子,有点不知所措道:“那个……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上回是听二虾提过,可一下子又记不清楚了。

英国公细想了一会后堪笑道:“原名什么的我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她身边的人都管她叫芙蓉。”

“芙蓉……好!”乐礼激动地站起来:“国公爷,劳烦你带我去见见她吧!我有许多话要当面问她!”

英国公指着他笑道:“你看你,都在这儿修道了那么多年,这急性子还没改过来。其实我们与那姑娘也没见过几回,贸贸然问她许多,怕会吓着人家的。慢慢来吧。待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安排你与她相见的。”

“国公爷说得也有理……”乐礼便重新坐下,可还是按耐不住心底那份激动,追问:“那么她如今就是炎儿府上当婢女吗?那王妃性情如何,待她好吗?”

没等英国公开口,就有一把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本王妃身边的婢女自然是很好的,难道本王妃就是性情暴虐,喜欢虐待下人的坏主子吗?”

乐礼转过头来,看到夏炎月笑着向他走过来,旁边多了个陌生的美丽妇人。

乐礼马上猜到她是炎月娶过门的王妃,便与英国公一同起身向二位行了礼。

炎月为小鹄介绍道:“这位是教我武功的乐副将,从前可是追随英国公南征北讨,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原来这个道长这么厉害的呀,小鹄忙向他福礼道:“乐副将好。”

乐礼颇为难为情地拱手回礼:“王妃客气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只是炎儿改不了口罢了。”

炎月笑道:“你肯教我功夫,却又不愿我叫你师傅,有啥办法,只能按照以前那样喊你副将了!”

乐礼恭敬道:“贫道岂敢当二皇子如此尊贵之人的师傅?二皇子天资甚高,贫道也只是给你指点一二,你就练得一身好功夫,而还远胜于贫道,贫道都自愧不如。”

英国公却偷笑:“乐礼弟忒谦了,从前你训练出来的士兵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

乐礼忙道:“如今贫道乃在此清修的出家人,昔日的红尘往事早已随岁月飘逝……”

“还装什么装嘛!别以为我家娘子是你那些常来参神的无知妇孺,你那清高的道长模样可蒙不了她的!”炎月掏出特意带来的一瓶美酒道:“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乐礼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兴奋地接过那瓶酒,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然后直接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你真是的,连国公爷那份也喝没了。”

说着,炎月拉着小鹄一齐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英国公摆摆手笑道:“无妨,我这年纪,还是尽量少喝点吧。”

小鹄微笑道:“方才闻得二位似乎在说着我家的芙蓉姐,不知……是关于何事?”她对昨日英国公夫人特意靠近芙蓉说的话很是在意,绝对是跟他们两人现在谈的事有关。

英国公眼神闪烁,有点犹豫。

乐礼放下酒瓶,抹了抹嘴,道:“大人,罢了,趁王爷王妃都在,咱们还是把话一次性说开吧,我也好问个清楚。”

英国公点了头,便把乐武夫妇遗孤的事告知他们。

夏炎月喃喃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寻找那乐武夫妇在战场上产下的遗孤,可没想到会居然是芙蓉……”

姓乐的……小鹄看着炎月,淡淡道:“织布的乐氏夫妇是这乐副将的贵亲?你应该知道的哦!”

炎月笑了笑没回答。

反而是乐礼惊讶道:“没想到王妃也知道我大哥两夫妇哦!”

“果然是有关系的……”小鹄定睛看着炎月。

炎月咳嗽两声,然后正经地道:“其实我这趟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乐副将关于您大哥大嫂的事。”

英国公和乐礼都惊住了,静静听着炎月简单说着小鹄与山上那叫做布大叔布大婶一起生活的事说了一下,当然是撇开了不必要的事。

最后,炎月很遗憾地道:“要不是看到我家娘子与乐氏夫妇一样精湛的织布手艺,我也不确定她所遇到的布氏夫妇就是你的大哥大嫂。我猜他们应该是一直留在那里探查遗孤的事吧。可惜最后……”

小鹄默不作声,可每次想起那对夫妇,她内心就翻腾不已,那天士兵来屠村的片段一下子又出现在眼前……

英国公只深深叹了口气:“天意弄人!”

乐礼神情黯然,不自觉地又喝起酒来。虽然他之前就已经猜到大哥大嫂已死在天山一役中,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如今确切地听到他们的死讯后,他心底还是有万般的痛苦和悲伤,只能淡淡问了一句:“他们死得痛苦吗?”

炎月看着小鹄,并紧紧握住她的手。

小鹄微微笑道:“士兵来的时候,我在屋里。当布大婶和布大叔回屋里时,已经满身是血,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布大叔把东西塞给我后就断气了。而布大婶则拼命拉我去到后院,并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我推进了路边的草丛,只让我向前走,不准回头……”

说着,小鹄低头抹了一下正在滚出的泪珠。

乐礼问道:“我大哥临死前给了你什么?”

小鹄看着炎月,炎月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如实告诉他们。

于是小鹄老实回答:“是一卷金线。”

“金线?”英国公想了会后道:“也许就是传闻中他们已经做出来的世间罕有的金丝银线,原来在娘娘手上……”

“我还以为是有关我二哥遗孤的线索……”乐礼失望道:“不过,既然这是我大哥大嫂呕心沥血做出来的珍贵之物,而他临终前交予娘娘您,那么就请娘娘替他们好好保管吧。”

小鹄定了定神,内心也恢复了平静,对他们说:“其实,从前他们夫妇也与我提过为何要一直留在那山上住。是因为他们在天山上曾见过一个独自扛起一只大老虎的几岁小姑娘,其所拥有的怪力很像他们的二弟。他们觉得这小姑娘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人,可惜自那次后就没再见到她。所以他们只好住在半山上守株待兔了。”

乐礼和英国公都惊喜万分:“真的?”

小鹄点了点头:“现在被你们一说,我觉得芙蓉是乐副将您的侄女可能性是很大的。她小时候就是跟养父在山上打猎卫生。”

乐礼忙追问:“那娘娘您可知道她养父是在哪里捡到她的吗?”

小鹄直接道:“芙蓉说过是在羌国与大夏边境。”

英国公恍然大悟:“那就没错了!那时大夏与辽国的那场战役刚好靠着羌国边境,我记得当时羌国怕这场战争祸及到自己,便一早派出一对兵马守在边境。而当年乐武和好氏牺牲的地方正好离羌国边境特别近。呀,怎么我们就没想到是被羌国的士兵把婴儿捡了去呢?哈哈哈”随即他高兴地大笑了起来。

乐礼现在是激动不已,忙道:“炎儿,现在带我去见见你家那个叫芙蓉的姑娘吧!”

炎月看了看小鹄有点为难的脸容,便对乐礼道:“乐副将,乐大哥!别着急嘛!我们家那位芙蓉姐脑子可是简单得很,想事情也没那么精明,突然告诉她多了个叔叔,我怕她一时转不过弯来。不如让我们回去先与她好好说说吧。”

英国公也赞同王爷的说法,便道:“乐礼弟,也不急一时了。待王爷他们回去与那姑娘好好说过后,你再与她相认也不晚。反正如今人也已找到,咱们也算是对得住乐武弟两夫妇,他们在天之灵也算是有个安慰了。”

“对对,国公爷说得对。”乐礼咧嘴笑着,嘴里不断呢喃:“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找到咱家的唯一血脉了!我还有个亲侄女!”

离开后,在回去的路上,炎月问小鹄:“娘子是在担忧芙蓉吗?”

小鹄挽着炎月的手臂慢慢走着,低着头,无精打采道:“是的,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好。”

炎月淡淡道:“直接说就可以。”

小鹄愁着脸道:“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亲生父母死了,而她的伯父伯母也被士兵杀了……虽然她总说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无所谓,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无论谁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得了。”

炎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她虽不像柳儿那样明事理,可毕竟她都长大了,有些事她是要学着去面对的。她是个直性子,所以,娘子不用顾虑太多,直接与她说吧。”

小鹄轻轻点了点头:“王爷说的也是,回去后我试试与她说吧。对了,那个乐副将也是奇怪的,可身为自己家族的唯一男丁,要延续香火,他去成亲生孩子不就好了嘛,居然花十几年去找自家的唯一血脉。要找回兄弟的遗孤固然是重要,可家族子嗣繁衍更是不能耽搁。他退役后居然去当了道士,长年在道观修行,有点……说不通。”

炎月看着路边开始枯黄的落叶,微微道:“其实乐副将是成过家的,还有个儿子。”

小鹄愕然地看着他:“那怎么会……”

“就在十五年前乐副将在出征大夏与辽国那一战前,他的妻子就已经生下了个儿子。后来,他打完仗回来时,家乡发过大水,村子里的人全都没了,他也找不回妻子与儿子,反正都是凶多吉少。他便从英国公的军队中退了下来,当了道士。战场上失去了他的二哥和二嫂,回来又没了妻儿,他便终日以酒解愁,从而去忘掉失去家人的那份伤痛。久而久之就染上了这嗜酒的毛病。”

小鹄听着有点悲伤道:“没想到乐副将也有这样的过去……”

炎月却平淡道:“其实他在道观的日子还过得不错了,特别是收了二虾做徒弟后,稍微有了点寄托,喝酒也没从前那般频繁,可是一碰上酒,还是停不下来。”

小鹄道:“酒能伤神,你还是劝劝他节制点吧。”

炎月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微微一笑道:“以后怕是要让芙蓉来劝才奏效了。”

小鹄看他们走的方向不像是回去别院,便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趟白家。”炎月笑道:“瞧瞧他现在是否真的开始准备聘礼了。”

白家……

与白夫人坐在前堂,看着下人们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小鹄感觉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可白夫人却是红光满面,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欢喜得不得了,对小鹄呵呵地絮絮不停:“呵呵,娘娘,你不知,今早华儿一回来就说要我们马上去备聘礼,说是要去您家下聘,迎娶柳儿姑娘。我真是又惊又喜,这正正遂了我的心意!我第一眼见到您家柳儿姑娘时就喜欢得不得了,人长得特别标致好看,谈吐举止也端庄优雅……呵呵!万万没想到我儿动作那么利索,连说亲都免了,直接就说要下聘了。我这当娘的自然是是照着办了,连忙吩咐所有下人为此张罗着呢。”

小鹄一边喝着茶一边想:早就猜到这白夫人是相中柳儿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与他儿子一样利索,说下聘就马上动起来,连媒人都不用喊来。

白夫人继续道:“能与王妃娘娘对上亲家,真是我家的福气。对了,不知王爷王妃对礼金有何要求吗?一万金如何?”

小鹄差点把茶喷了出来:一万?而且还是金子?这可是够养活多少穷人呀!有钱人也不用这么任性吧?

她无奈笑道:“这种事,还是等我家王爷做主吧。”

这白夫人还真认为柳儿是会顺利嫁进来的了。可她不知道,这桩婚事从决定到现在说下聘,就半天的事,而且一直都是白夜华自己说的,柳儿也还没点头,而且她觉得戚贵妃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后头绝对还有事等着他们。

此时炎月与白夜华在院子缓缓走着,看着下人在眼前来来去去地奔走,便问:“说正经的,你说娶柳儿,是认真的吗?”

白夜华笑道:“若不认真的,我何必让家里人开始准备聘礼呢?王爷,你还真以为我像你这般闲来无事找乐子吗?”

炎月直接问道:“你是何时看上柳儿这丫头的?”

白夜华摇了摇头,淡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我知道自己看上她的时候,皇上一早就来赐婚了,我都没时间考量太多,脑子就想起柳儿,那就直接娶她好了,顺便也好推掉赐婚吧。”

炎月笑道:“你呀!还真够顺便的,半天的时间,就定下婚事,还要下聘!你行。”

“没办法,我们这做生意的,看中的货物就必须马上下定,否则就没了。”

“可柳儿不是货物。”炎月严肃地看着他,一副正经样道:“不能说没利可图的时候就可以随便说不要的。”

白夜华从没见他如此认真过,便也正儿八经道:“我明白王爷意思,我更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是要娶柳儿为妻,成为白家日后的当家主母。”

炎月点了点头,与他走到湖边凉亭坐下,见周边没有其他人,他才道:“我这个时候来找你,其实有一件事必须与你说清楚,免得你日后会后悔。”

白夜华问:“有什么我会后悔的?”

炎月犹豫半会,才道:“我记得以前你曾说过不会娶皇室的人,因为怕白家的航道经营权会有朝一日被皇室人趁机夺走。”

白夜华点了头道:“对,而且这也是我曾祖父留下的家训。毕竟这个航道是太上皇赐给我们白家的,绝对有皇室的人眼红,有找一日会想方设法要夺回去。不过,这与我娶你家柳儿有什么关系?我为何会后悔?”

炎月搔了搔脑袋,傻笑了一下道:“因为……柳儿是我血亲妹妹,个中缘有点复杂,虽然不是我母后所出,可也是父皇的女儿……”

一阵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片片涟漪,而白夜华觉得胸口有点凉意,嘴里只能冒出一句:“秋天,来了。”

我在天庭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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