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盯着媳妇在王妃那边细谈了一会后就回来这边的坐席，便走到她身边坐下，一脸严肃问道：“你方才去找王妃娘娘谈了什么？”

小杨夫人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闲聊而已。”

杨老夫人鼓着双眼，瞪着她：“你会与那位才见过两次面的王妃能闲聊个什么？我太了解你了，平日里就与那王夫人之流靠得最近，他们不待见的人，你也不会故意去攀谈。昨日他们就与这王妃结了怨，你还会与他们的仇家装熟络？当我傻子不成？说，你到底跟王妃娘娘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

被婆母如斯说，小杨夫人颇为委屈道：“婆婆这是哪里的话？媳妇怎么就说不要脸的话呢？媳妇都是为着官人着想，为着杨家着想。”

杨老夫人心里一惊，忙把声音压低追问：“你每回说这样的话，准没做什么好事！快给我老实招了，你到底说了什么？”

小杨夫人抿嘴一笑道：“媳妇确实是为咱们杨家做了好事。婆婆不是一直想着要给官人寻个小妾吗？我瞧着王妃娘娘身边那位叫芙蓉的丫头正合适，长得标致，也有一身好武艺，绝对能把官人看得好好的，将来也能为杨家延续香火。我又担心娘娘他们可能很快就走了，就来个快刀斩乱麻，与她说了个亲……”

杨老夫人听到这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却还是压住怒火，低声道：“你别告诉我，你刚刚就是跟娘娘说要那芙蓉姑娘嫁来做妾吧！”

小杨夫人很是得意地点了点头：“我就怕还有其他人家也看上了她，所以趁热打铁。”

杨老夫人咬了咬牙，憋着气，轻轻道：“即使真有其他人家看中了，也不会做出像你这般愚蠢的事来。”

小杨夫人不明白婆婆的意思，嘟着嘴道：“婆婆不是也喜欢那芙蓉姑娘吗？媳妇也只是投其所好，哪里愚蠢了！”

毕竟周围都是官宦人家，而且皇上与皇后都在，杨老夫人不能太失态，可是有些话不趁现在吐干净，心里就是不舒服，便强作个笑脸道：“喜欢，不代表能要！我都训你多少次了，为何你就是不听，非要自作聪明做这些事？人家身边的婢女，是你能说要收房就能要的吗？而且还敢说只是做妾？”

小杨夫人不忿道：“不就是个奴婢吗？给她嫁来咱们这种体面的大户人家做个小妾，也算是抬举她了……”

“闭嘴！”杨老夫人忍不住吼道，可音量依旧是压得很低，而且还带着笑容。不过在小杨夫人看来，婆婆的假笑却是狰狞得很，似乎是要想把她吞进肚子一样可怕。

杨老夫人见她没再哼声，这才继续说：“人家好歹都是王妃，皇上的媳妇，她身边的人，是你区区一个五品少卿夫人能说要就能要的吗？而且还敢开口说是当妾室？你真的好大的胆子啊！即便是太师太傅也不敢随随便便找王爷或者皇太子那里要个什么人来做妾的。你以为自己到底是谁？是宫里得宠的妃子？还是皇后的娘家人？”

小杨夫人支支吾吾道：“可……媳妇瞧戚贵妃不也经常把身边的奴婢嫁给朝中臣子为妾的吗？而且……方才王妃看似也允了这亲事，还说什么她把那丫头视如亲妹，要给她风光大嫁，然后再与王爷商量商量……”

“你这是什么猪脑袋？”杨老夫人道：“贵妃娘娘那是下赐的。可你这是自己去问人家要，能相提并论吗？王妃即便没品位，可也是金贵之人，她的人，即便是个小婢女，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岂容你这小小官眷肆意摆弄？还有，王妃那话不是很清楚了吗？那是她姐妹，要风光大嫁出去的，是不可能做个小妾那般委屈的！王妃是得体之人，不好意思跟咱们家撕破脸，才说要与王爷商量，这是婉拒！”

小杨夫人原以为只是问那王妃要个奴婢，无伤大雅，而且像这种婢女一般都只能嫁给小厮或者市井小户，能当上官宦人家的侍妾已经是莫大的福气。现在听婆婆这一说，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自不量力地在攀亲，妄图要人家的姐妹当侍妾，说不定已经得罪了王妃了。她心里一凉，脸色煞白，顿时无言以对。

杨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除了这事，你还有没有对王妃说了什么其他胡话？”

“嗯……”小杨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有点不知所措，低着头已经不敢直视婆婆了。

杨老夫人忍着不发作，轻声问：“说了什么？”若换在家里，她老早就骂她个狗血淋头了。

小杨夫人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媳妇还……还说了，王妃他们与咱们结了亲家，也是对毫无党派的王爷是个帮衬……”

杨老夫人还真想大声的斥她一顿，真不知为何自己会挑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媳妇来。她只好低声吼道：“你没瞧见王妃这两日的表现？既能书画，也善辩，更有马上威风，很得皇上与皇后的青睐。王爷得了这么个有本事的贤内助，还怕日后没好前程？如今这形势很明显就是一面倒到王爷王妃那一头，说不定哪一日便能在朝堂上赢得一面得意春风，还用得着你公爹与我儿子来帮衬？我郑重与你说，闭紧你的嘴巴，记住：祸从口出！别学着那些无知妇孺闲来无事就胡说八道一通，若有个闪失，可是全家都丢命的！”

小杨夫人唯唯地点了点头，然后悄声问：“那……王妃那边怎么办好？不说也说了，恐怕已经是得罪那头了……”

杨老夫人直接端起面前的那盏茶喝了两口后，稍稍消了消火，没好气道：“咱们的后宅也修葺有好些日子了，趁这机会请大家来吃个饮宴吧，你自己亲自去给王爷与王妃那儿发个帖子……”

小杨夫人嘟囔道：“婆婆之前不是说过宅子翻新这种小事没必要拿出来炫耀嘛……”

杨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若我们登门去致歉就太碍眼了，若单单请王爷与王妃来，外头人就以为我们是在结党营私。所以，不以饮宴为由的话，哪能请来王妃好好解释一番？到时你别再乱说话，等我来应付就好了。”

也没办法了，小杨夫人只好低声应道：“媳妇……明白……”

看日头，已过了未时，众人都沉浸在马球赛的兴头上，宫女和小内侍已撤走午宴的餐盘，换上了各式各样的茶果。

元国太子瞧着在场的人都兴致勃勃，看来也是时候上演他的好戏了，便走到皇上跟前福礼道：“陛下，我国这次前来，除了备好丰厚的金银珠宝做为贺寿之礼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极为特别的厚礼。”

等了半天，这元国太子终于要出招了。他还真够沉得住气的，非要在所有人都如斯欢乐时才来一盆冷水。倒要看看这趟他到底耍什么花样！皇上捋着胡须，眯着眼，微微道：“不知是何厚礼呢？”

元国太子故作恭敬道：“昨日本太子入城时，已在大街上准备好了，劳陛下移驾到宫外看看吧。”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就是今早见到的那个……？

这趟战场居然转到宫外去，还真有点意思！皇上嘴角微微上翘道：“好！全部都到宫外去！”

戚太师和闵太傅异口同声道：“陛下，万万不可！恐防有诈！”

难得见二人有如此一致的口径，皇上倒是乐了一乐。

谁都晓得宫外有许多未知的危险，若皇上有个不测，谁都不能担当！而且元国每年都是以各种由头来诸多挑衅，来个宫外刺杀也是绝对有可能的。所以，群臣立即躬身劝到：“请陛下三思！”

皇上轻轻甩了甩手：“若连自己的国土都不能随意走动，寡人这国君岂非很无能？不妨事！更何况寡人也已多年没出宫外去了，就趁这趟去走走吧。摆驾！”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群臣也只好相随，而闵太傅忙吩咐所有负责皇上安危的近身侍卫跟上。

此时周新阳忙跟着队伍走。在一旁扫地的聂平安悄悄拉住他：“新阳大哥，你还要跟着走吗？你的伤……”

聂平安也才入宫两年也只是当个扫地的，若非有周新阳关照，他日子也不会这么安稳。可能彼此是同乡的缘故，周新阳居然分毫没收就处处关照他，每回自己被其他内侍欺负，他都站出来帮他。而且有能赚多个钱的活儿，也会算上他，就如昨日的君臣宴上让自己充了个小官就给了一吊子钱。不过，有什么糟心事，周新阳却还是会找聂评安来挡，就如方才要在赛马中充当个拿花的。反正他俩的关系说好也不是特别好，可说坏也不坏，彼此同乡做个照应罢了。聂平安还是尊称周新阳一声哥。

“这些小伤算不了什么，回头去上个药就得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跟着主子走，等哥教你，若想在宫里步步高升，必须与主子寸步不离，主子才能记住你。”说着，周新阳甩开聂平安的手，匆匆跟在皇上的队伍走了。

从皇宫东华门出来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皇都大街走了去。

街上的百姓都许多年没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了，而且不止皇上，连皇后以及贵妃都在，还有各国使节，身后跟着的是文武百官及其官眷。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老百姓都是又兴奋又激动，静静跟在后面去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来到大街与御街的交界处，宫人把带来的椅子摆好，让皇上皇后以及贵妃就坐。只见中央正正矗立着的黑色石柱，皇上问元国太子：“太子，这就是您带来的厚礼？”

元国太子笑道：“非也！陛下请看上面！”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石柱顶端，在日光下，那顶端有几处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皇上眯着眼聚精会神看着，就是想搞清楚上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太刺眼，没法辨清，只好问：“太子，您上面放的到底是什么？”

元国太子负手而立，很是得意道：“回陛下，上面闪着白光的是几颗价值连城的水钻，可非人为放上去的，而是这千年石柱‘生’出来的。”

瞬间全场一片哇然：石头也能生水钻？

皇上问：“此话何解？”

元国太子笑着解释：“此乃在我国一个千年水溶洞里发现的黑石柱，经过千年被滴水洗刷而形成如今的光滑细长的姿态。我们元国人花了好多年才把此石柱完好无缺地弄了出来。当平放在地上时候，没有任何异样，就如一根普通的黑石柱。可矗立起来，一头对着日光，而且必须是未时后，顶端哪里才会出现几颗晶莹剔透的水钻来，能轻而易举的摘取下来。若没被摘下，日落之后，就会如果子一般萎焉掉，变回黑色石皮伏在石柱的表面，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一般。”

皇上惊讶道：“世上居然有这般奇事？”

站在周边的大臣都难以置信地低声议论着，在猜会不会就是元国胡诌出来的。

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在窃窃私语。

看到大夏的人都对这石柱产生了兴趣。元国太子忍住笑意，继续道：“若陛下身边有人能亲手上去把水钻摘下来，那么我们元国在来年便奉上四倍的贡品。若没人能做到，那我们来年的进贡就可免了，而大夏要送我们元国四倍的贡品。陛下觉得如何？”

众大臣都明白元国太子的招数，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他们这趟居然要大夏反过来送他们四倍的贡品，这简直就是耻辱，都觉得这是欺人太甚。

皇上毫无愠色，只静静地打量着这石柱。

元国太子以为皇上是怕了，便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气样，而且他还听到有人轻声说道：“这黑石柱从头到尾皆光滑无比，没有一点瑕疵，还那么细，想徒手爬上去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柱子怕是有五丈高，真要上去，怕也不容易。”

“五丈？”元国太子嗤笑了一声：“难道你们大夏人目测就这么差吗？这何止五丈！”

这元国太子开始张狂起来！甄应远给炎月递了个眼色，似乎在说：别再让这元人这么肆无忌惮地侮辱咱们大夏了，你该让他瞧瞧咱们大夏人的本事了！

炎月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来不理闲事，不过觉得他也说的没错，毕竟是关乎国体，便无奈地耸了耸肩，开口道：“准确来说，这柱子共五丈一尺八。”

元国太子怔怔看着炎月，然后笑道：“二皇子眼力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