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中场休息(一)兄与弟

午后,烈日高照,御花园内,五个大男人围着一堆如小山高的碎石,看了半个时辰,彼此都没开口。

夏炎月站在树荫下,看着其余四人一直不语也不动,只好无奈地开口道:“你们还想看到何时呢?该走了吧,特别是你!杨皓!你再不走,你家老娘就要来抓你了!”

杨皓蹲在碎石旁,朝他抬起自己那一张白皙的玉脸,眯着双眼眼,慵懒地道:“我阿娘还忙着与皇后娘娘吃茶呢,这刻是没空管我的。”

这个杨皓就是上回在酒楼以及勾栏瓦舍遇到的两名贵公子之一,也是那户部尚书杨天大人以及杨老夫人的儿子,更是那位小杨夫人的相公。

杨皓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不大爱与那些嚼舌头的官眷混一起,却还是喜欢与母仪天下的皇后多聊聊家常,这才显得自己格外清高,这性子正与他那位同样崇尚清高的父亲颇为相投。

可在这方面,杨皓却完全不似自己的父母,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是读过几年书,也算是出口成文,在那些公子哥的诗会上还能卖弄一下风情,可说到科举嘛……就不用说了,他觉得与其浪费那么多光阴去寒窗苦读,还不如捐官来得干脆。于是他早些年便捐了个七品小官来混混日子,同时也算是向他那好面子的老爹有个交代,他不求加官进爵,只求每月领着朝廷的俸禄,待致仕的时候,能像潞国公与永阳郡主两口子如今这样到了花甲之年就告老归田,回青州过点平淡日子。他觉得人一辈子最好的生活莫不过于如此了。不过这老天爷偏偏厚待了他,几年下来让他博了个五品少卿。不过他想啊,他的仕途运也许也到此了,五品也是个极限,所以他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不出任何岔子,平平安安熬到致仕。

杨皓拾起一块小石子,问炎月:“我说王爷啊,你家的这丫头是不是石头蹦出来的?怎么可以一掌就把这偌大的假山打得这么碎的?”

炎月没回答,只轻笑了两声。

杨翊坐在旁边的大石上,想起方才芙蓉在几百双眼睛下,用了十成的力度,仅仅使出一掌就轻易打碎了湖边这座两层楼高的假山,而且石块都碎成小石子了,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与杨皓有同样的感觉:“我也真无想过这丫头使出全力会这般恐怖。”

杨皓道:“翊哥,庆之,你们俩跟这丫头交过手后还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杨翊与杨皓是同宗兄弟,杨皓的父亲杨天实际上是杨翊的四叔,可是扬天从小喜文不喜武,所以年少时便独自从西土来到中原考科举,从此走上了文官之路。

张庆之蹲在杨皓身边,玩弄起那些碎石,嘴角轻轻向上翘,喃喃道:“如果这丫头是个哥儿,绝对能成为一名猛将!”

“呵,我们的张都尉,别总是三口不离军兵!人家好歹还是个姑娘,要嫁人的,若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揍你一顿!”秀王夏青珀靠着大树坐着,脑海却一直想着他秀王妃的事。

夏炎月微微笑道:“刚刚我家娘子在跟着他们去母后宫里之前,悄悄跟我说了,其实芙蓉在父皇面前,并无用尽十成的力度。”

张庆之顿时愣住了,随即紧张地弹了起来追问:“没用尽全力?那是多少?”老天爷,那丫头是什么样的怪物!

而杨翊脸色更是煞白:本来是想着今日那么多武官在,总有一个能替他教训一下那个疯妇的,可真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竟如此深不可测!如今看来,还是不要再惹她的好!

炎月点了点头:“怕十成太猛了,会殃及池鱼,于是我家娘子就叫芙蓉使到九成就够了。”

“哈哈哈!”夏青珀捧腹大笑道:“炎月,你家那位还真有意思啊!”

“我家娘子有意思的地方多着呢。倒是你,青珀,”炎月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总留宿青楼,尝试好好留在家里看看,或许你会见到有意思的人。”

夏青珀轻笑了一下,没回话。不过他还能明白炎月的意思,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想过好好与那辽国的公主相处,可是……

这时有几个穿着很华丽的贵公子经过这里,其中一个瞧见炎月,很是亲切地招呼道:“二哥!你啥时候进宫的,怎么都不找我玩呢?”这个正正是五皇子夏恒月。

“今日才来吃君臣宴,没来得及找你!”炎月随便敷衍了一句。

而夏恒月身旁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样子倒与皇后长得颇为相似的俊俏男子也热情吆喝道:“二皇兄,我们正要去角力呢,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一块去玩玩!”

炎月苦笑道:“玄月,你们去玩吧,找个日子我找你们出来吃酒!”

另一个脸型尖尖,眉宇间多了几分轻佻的公子哥拍着三皇子夏玄月的肩膀笑道:“三皇兄,罢了,二皇兄向来不善动武,除了与蛮夷人打架时才会动真格,何时你见过咱们二哥舞刀弄剑的?咱们还是别勉强二皇兄了。”

说这话的正是四皇子夏乾月。

听到四皇子这么说的时候,夏青珀很是愧疚地看了炎月一眼,因为每次与蛮夷人打架的其实是他自己。

而此时炎月却一副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

夏玄月也只好道:“那么,二皇兄,我过后再来找你叙旧吧!你别那么快出宫去哦!”

说毕,那几个皇子哥儿便离开了。

夏青珀看着他们渐远去的身影,抬头斜眼看了夏炎月一眼:在众多皇室宗亲中,只有夏炎月这个堂兄能跟自己说上话。其实怎么算,也是隔了好几代的亲戚了,正确来算夏炎月也是自己的堂堂堂兄长了。不过平时也是这么喊一声哥便是了。那时他才五岁,父亲就在战场上被辽人杀死。自此之后他性格就变得孤僻,不喜与其他人亲近,就只有夏炎月跟他走得比较近。可也是从那时起,他便对辽人深恶痛绝。每每见到辽人,即便是见到与辽人打扮甚为相似的其他番邦人,他都会忍无可忍要地要痛扁对方一顿。而每回伤了人,闹出了事,总是夏炎月出来给他挡驾担罪,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为夏炎月就是个对番邦蛮夷甚为痛恨的人,而夏炎月本人却坦然地为他背着这黑锅这么多年,从没怨过他这堂弟半句。

对这个堂兄,夏青珀心里除了感激,还有说不尽的愧疚。每回自己在秦楼楚馆过夜,夏炎月都会来找他,然后陪着他到清晨,而且,在外头炎月逢人便说是他拉着自己来这种地方见识的,给他这堂弟保住了名声。可是,炎月自己却总被皇上骂他其身不正,带坏了宗亲后辈。谩骂,恶名,夏炎月都为他全部承受了。

因此,对于夏青珀来说,夏炎月可谓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好多倍的人。

夏青珀突然问道:“炎哥您不跟他们一起,是想着待会是去皇后宫里接您的王妃回去吗?”

炎月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淡淡道:“嗯,不知道那边散席了没。”

反正他本身对角力没多大兴趣,就没必要去应酬自己几个兄弟了,就在这里等娘子好了。

一提起他那个王妃,杨翊便故意以尊长的口吻道:“炎月弟,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你那王妃是个疯婆子,今日你却让她一个人应付姓戚的那伙人,她不向你发飙才怪呢。”

炎月无所谓地笑了笑:“过后她若要发就随她发呗!我都受!”总比让她伤心要好。

他知道小鹄有那个能力面对这种肮脏事,可作为他的夫君,他怎么可能没想过要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可是,早上见母后时,母后对他说的一番话令他心里发了寒:“今日戚贵妃之流定会发烂,我若没猜错,还会是个连环扣。我虽听柳儿说过你家王妃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可怎么也是来自番邦的,也定会有种种问题出现,你母后我还是不希望她会是成为你日后被人掐住脖子的一个威胁。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给你纳个更体面的侧室帮衬着,掩人耳目也是好的。当然,母后是知道你的性子,你若不喜欢,我是勉强不了你。可作为母亲,我还是不希望看着你遭罪。今日的连环扣,若她有这本事自个解下来,侧室一事你可自个决定,若她没法解决,那就由母后为你筹谋了。”

他头一遭有要失去自己妻子的恐惧感。不是因为母后要他纳侧室,而是因为这样做是要他去违背自己对小鹄所说过的承诺:一心,一人。他不想失去她对自己的信任,这比死更难受。所以,今日的君臣饮宴上,上半场,他不得不让小鹄一个人撑着,他必须让母后知道即便自己不帮口,小鹄也是能独当一面,必须让母后相信,他选中的女人绝对不会成为母后口中的威胁和弱点。

刚才,筵席完了后,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去了大殿与皇上商议正事,而所有女眷则尾随皇后到其宫里吃茶。在女眷离开前,炎月看到皇后扭头向自己露出是满意的一笑,显然,他做到了:母后算是接受了。那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按照规矩,小鹄是要跟随所有女眷去皇后的宫里的,虽说有甄夫人和黛月在身边看着,可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陪着这几个男人在看着这堆毫无意义的碎石已经半个时辰,他心里很是焦躁不安,所以才催着他们快走,他想过去那边瞧瞧啥情况。

不过,这时皇上身边的老内侍来了这儿:“原来各位大人都在这呢,让老奴好找了。”

炎月问道:“父皇那儿都散了吗?”

“散了,皇上与各位大人聊了几句后便散了。然后皇上回到书房,说想见见朱雀王爷与翊王。”

夏炎月和杨翊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情况……

在皇后宫中的后花园内,百位美艳的女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皇后而坐,场面胜过花团锦簇,直叫小鹄暗暗叫绝,比电视上的选美选秀节目更为养眼,心里只有四个字:不枉此行。

不过,这些妇人聚到一起,谈的不外乎都是家常事,不过最多的都是围绕今日的盛宴,说太子妃把这场君臣共聚的分食宴办得有声有色,筵席上的菜肴都很是可口诱人,甜点也不错,诸如此类,还夸赞小鹄这个王妃也很有本事,最后当然就是回到皇后身上,说皇后很有福气,娶来的两个媳妇都很了不起,基本意思就是“既上得厅堂,也下得厨房”。

皇后客套地回应了这些恭维话,然后就为太子妃多日为她寿宴辛苦筹备而说了些犒劳的话,便与那闵家媳妇霍咏枝多谈了几句:家中小孩长得可好?最大的姐儿可要请嬷嬷来授学?她腹中孩儿几时人定?

之后,皇后又跟永阳郡主聊了几句:定下去青州的日子没?行装都打点好了吗?届时走陆路还是水路?

自然也没漏了给其他官眷寒暄几句。

可唯独没跟小鹄说一句。而小鹄本人也不以为然,只独个喝着茶,吃着糕点,只因在御花园表演完芙蓉的戏码后,回到筵席上,本是想可以安安稳稳吃顿好的了,可每盘菜的的分量都少得可怜,而她也没吃上几口,皇上皇后就说散席,并且皇后就发话说所有女眷到她这里吃茶。她确实是饿得不行,此刻皇后没主动跟她说话就再好不过了,她就可以安心吃自个的。

不过小鹄心里是明白的,皇后不仅是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连正眼也没瞧过她一眼。很明显,皇后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小鹄从以前就发现了,其实她这个人是没什么人缘的。读书时候,就因为她成绩出类拔萃,所以周边的同学都是高看她几眼,表面是跟她处得来,却也没几个是与她交好的,出来工作后,同事之间的关系就更是明显得不得了,根本没人喜欢跟她靠近乎,除了那个……Michelle。不过来了这个世界后,周边的人总是跟她靠过来,小鹄还真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可思议。原以为皇后也该会像其他人那般对自己有点点好感的,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自恃过高了。

小鹄觉得,皇后那双眼应该是特别特别特……别通透的,就像x光一样,早早就看穿自己非大家闺秀,那些什么端庄优雅,大方得体的,全是靠黛月公主给她恶补苦练最终装出来的,始终还是欠缺了点内里的气质。

唉,小鹄也认了,婆媳这种关系,还是要讲求缘分的。现在她就只等这场茶会快快结束,自个也好溜人。小鹄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添了多少盏茶,可皇后似乎没有要喊散席的意思。这漫长的等待中,她发现有两个人一直瞧着她来看。

一个是那位小杨夫人,由于杨老夫人顾着同皇后、太子妃以及黛月公主搭话,所以无暇看住自己的媳妇,于是小杨夫人开怀地与王夫人那几位谈天说地,却不时瞧小鹄这边看过来。小鹄故作没瞧见,直接别开脸。

另一个则是那位秀王妃。小鹄见她一直只顾着吃茶,时不时往她这里看了看,然后笑着点个头。小鹄很是清楚,这秀王妃其实是跟自己差不多,这里也没有能与自己搭上话的人,秀王妃最多就与身边那位卢夫人小聊几句,可多半是卢夫人在说,而秀王妃只是在听罢了。

至于秀王妃本人,就不知怎的,打今日第一回瞧见小鹄,就一直好想找机会跟她说说话。她瞧着小鹄这王妃与她家王爷似乎处得颇为和谐,便想彼此交流交流,自己也好取取经,学学如何与夫君相处。原本来到皇后的茶会,她就想坐在小鹄身边的,可却又晚了一步,挤不过去,现在她也只好等茶会散后再去凑个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皇后说散了的时候,秀王妃便在宫门口等着小鹄出来,可惜,小鹄前脚还没踏出宫门,就被一位宫女拉住了:“王妃娘娘,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我在天庭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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