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诗意的早晨,久违的做东

静谧入夜,看着原本的白墙上不着痕迹地被换作一道深红镂空雕花的长长推门,以及重新布置的装饰和摆设,小鹄不禁为古代劳动人民所创造的奇迹而赞叹不已,难怪那远古的秦朝百姓能修建出那宏伟壮观的万里长城。

区区十几个下人,只一日的功夫,拆卸、粉刷、装门、再清洁、再布置,一个主人家的厢房便焕然一新。令人叹为观止的便是她原本的东西也纹丝不动整齐放着,没脏更没损,这简直比现代装修师傅更有效率。

她往次间瞧了下,里面摆设着红漆梨木书柜和紫檀木雕花桌案,墙上挂着几幅清雅的山水画。一看便知这是夏炎月的私人办公室了。他不会想着晚上在此处理公务兼盯着自己吧?那他的书房还要来干嘛?

这个倒也没什么,更令她意外的是东厢大院的那番新光景:原来中央的那个花圃变成了她的长长布架,小径两旁多了几棵浓密大树,绿叶成荫,能更好的遮阳挡雨。对着房门的空地上还摆着几个偌大的缸莲,上面盛开着朵朵白莲,很是雅致。靠着房门两旁种着两株花繁叶茂的白兰树,即使小鹄在房里都能闻到飘来的阵阵幽香。

之前忠叔曾以一人为她布置过西厢大院,对他的本事小鹄是心悦诚服。可没想到其他下人合着动起来,一天的功夫就造出这般奇迹。若能带这样的团队到自己的年代,小鹄觉得自己可以开个装修公司,比干贸易、投资类的更要风生水起。

佩服过后,小鹄静静躺在梢间的卧床上,定睛盯着那崭新的浅红帐纱,忽忆起当日他们大婚时的醉红帐幔,那时还觉得那颜色叫人看着眼累,此刻自己倒有点留恋那红艳的喜庆。

若那时自己能耐心点等到王爷归来,若那时自己能殷勤点亲近王爷,积极尽点妻子的本分,如今又会如何呢?他还会对自己这般体贴吗?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不知睡到哪更天,在朦胧中忽见一人影正爬上了自己的床。

正当本能地想挣扎时,一股熟悉而舒服的香味徐徐而至,小鹄下意识感到安心。

炎月躺在她身侧,只如上回一般搂着她入怀,静静入睡。

待到曙光入窗,便有人来敲了门。

炎月着了件长衫,出道明间与人悄声说着话:“声音小点,王妃还在里头睡着。”

阿泰压住喉咙,低声道:“王爷,绸缎庄的人一早把做好的衣服都送来了,因报出的是王爷的名号,属下不敢交给院中其他丫头,就直接送给王爷过目。”

炎月略略看了一番,从里面抽出一套衣衫:“这套你趁无人时交给柳儿吧,跟他说回皇都时带上。其他的就放这儿。哦对了……”

说着,他从锁着的书柜抽屉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阿泰:“把这个也一起给柳儿吧。莫让阿康知道了,他就是管不住自个的嘴巴。”

阿泰甚是愕然:“这个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金步摇……”

炎月只是简单道:“嗯,去吧。”

阿泰虽然不明,可主子的事他作为一个下人是不能过问太多,只能照做。

而在床上的睡美人稍微侧了个身,睁开双眼,正盯着床顶,思忖着:“皇后娘娘的金步摇……给柳儿的……”

是日清早,白家的商船早早靠了岸,李总管便到布坊打点好后回到王府,走到前厅汇报:“娘娘,布匹都用油纸裹好了,今日安排上船,明日早上将可启程开往皇都。”

“辛苦你了,李总管。”小鹄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向李总管微微点老头,并继续方才的动作:瞧着柳儿细细打量。她心里就想柳儿本就长得玲珑剔透,平常的丫鬟服饰也不能掩盖她那长得格外精致的五官,若精心打扮一番,再配上夏炎月的金步摇,绝对艳压群芳。

芙蓉趴在桌子上,看着小鹄,慵懒道:“娘娘,您干吗盯着柳儿看?”

柳儿慌了,回头过去,跟王妃的目光对上了。

小鹄微微一笑,随便问了个事:“柳儿,那春月和其他几个丫头的事,你都安排了吗?”

柳儿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原来是问这事,稍稍松口气道:“奴婢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让他们今日收拾好,明日随着白家的船一起回皇都去。”

芙蓉继续懒懒地嘟囔:“王爷总算把人撵走,我们是可以省心了。不过就担心他们在船上会不会使坏!”

闻言,李总管补充着:“娘娘,其实王爷安排了阿泰明日跟船一同前往,他会看着春月那几个人儿,不会出问题的,请娘娘放心。”

阿泰……小鹄在脑海寻了片刻后道:“哦,我记起来了,就是阿康那个大哥是吧,七夕那日回来的那个。人看着挺沉稳的,应该是个可靠之人。不过似乎这两日没在府上见着他。”

李总管答道:“今日兵部就要带新兵离开,阿泰陪王爷去了城门送人。”

柳儿放下手上的账册,问:“说回来,娘娘今日怎不一起去送呢?大家可能也是希望临别前见到娘娘的。”

小鹄淡然道:“那王大人也在那儿,皇姐说他是个色鬼,我若露脸,怕惹麻烦(自认还是有几分姿色)。还是王爷一个去比较适合。更何况,我这人最怕这种离愁别绪的场面。”

李总管向她递上一份名册卷轴:“娘娘,这份是娘娘与王爷大婚那日那送礼宾客的名册。请过目。”

“有劳总管了。”说着,小鹄大概翻看了一会,递给已经累得打起瞌睡来的芙蓉。

芙蓉勉强睁开了双眼,很不情愿地接了过来,抱怨道:“还有啊!娘娘,奴婢都看得头晕了……”

小鹄神色悠闲,瞄了她一眼,故意道:“说起来,账簿你们都看了许多天,可看出什么苗头?”

芙蓉眼巴巴地看着王妃,只有摇头的份儿,却答不出来。

倒是柳儿帮着说了出来:“娘娘,奴婢看着这账目是清晰的,个中却也有点端倪。”

“说来听听。”小鹄颇为欣赏地斜看着她。

柳儿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发现某些食材的采办价格上似乎比以前贵了。譬如说面粉吧,其价格在这两个月里记录上都多出了一文钱。奴婢当初想着是否之前雨水多了,影响了来货价。可是近日奴婢听布坊的妇人说起,他们买来的跟之前无异,反倒还觉得比之前便宜了。奴婢知道小户人家买来的自然比不上咱们王府用的好,可在制作上也应该相差不多,就是咱们用的都是更精细。所以,奴婢认为……”

芙蓉讶异地看着她:“你意思是有人捞油水了?”

柳儿微微点着头。

小鹄只淡淡问道:“那你认为是谁捞了油水?”

柳儿看上去欲言又止。

小鹄重复问:“说吧,是谁?”

柳儿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奴婢认为……是厨房的玉嫂。因为厨房食材的采办都是经她的手……”

小鹄端着茶碗吃了一口,淡然道:“那么,像这样的事,一般宫里是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王妃要用宫中的法子,柳儿意外地愣了一下,便如实回答:“这个嘛……皇后曾教奴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王府可不比寻常百姓家,内务若出了岔子,不仅败坏了府里的风气,更会影响到王爷和娘娘的名声,日后也很难御下,小惩大诫是必须的。宫里规定,中饱私囊等同盗窃,不仅要罚月俸,更要杖责。”

小鹄放下茶碗,定睛看着柳儿低头垂眸的俏脸,问:“这样……那换做你自己来办,你会怎么处置她?”

柳儿有点紧张,毕竟平日里她越玉嫂处得不错,她觉着玉嫂也是个好人,所以根本不想给她重罚。听王妃这么一问,她虽胆怯却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换做奴婢来办……奴婢觉着玉嫂也许只是一时之贪,可错了就是错,不处罚难以服众,可玉嫂是个勤恳的,所以奴婢认为罚她几个月的钱粮,再填上她欺瞒私吞的银钱,训斥一番,事不过三。这样既留了主仆的情分,也好给其他下人一个警示。”

芙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到:“柳儿就是柳儿,果然够圆满周到。”

“确实思虑周全。”小鹄笑着点了点头。

柳儿不敢僭越,她明白主子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忙说:“可娘娘才是主子,这个家是娘娘说了算了,奴婢想知娘娘会如何办玉嫂之事。”

小鹄悠闲地靠着椅背,仰望那屋上的横梁,淡笑回答:“我嘛……我会把这事就此作罢。”

两个丫头一脸懵懂,却没发一言。

小鹄扭过头看着他们俩,继续说:“我没记错的话,玉嫂是个寡妇,膝下无子,却有个年老的婆母要赡养,虽然在王府当厨娘,似乎是比外头的要体面,可是月钱始终是有限的。如今跟着来了华城,家中婆母是靠着亡夫故友帮忙照料。每月她不敢乱花一个子儿,把省下的银钱都寄给婆母去。她也实属不易。”

芙蓉不解道:“可是,娘娘,错就是错,岂能因为她生活艰难便赦了她?这样可是会纵得下人个个依样画葫芦。”

小鹄伸手拿过账簿,翻开一页,指着上面说:“你们看这账,其实就一斤多了一钱,加上其他琐碎干货,我就当她这几样都有沾油水,这么算起来,一月才多了不到一百钱,这对王府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可对玉嫂来说,却是多了一笔莫大的收入。她若想贪,完全可以在所有采办的货物上都做多点帐,甚至可以用廉价货来滥竽充数,不是能赚得更多吗?可她没有。我瞧过,王府每月买入的食材都是上好货色,仅仅为每月自己能多那几十个钱,想必也是为了家中那婆母吧。或许是老人家常用的补药涨了价,又或许是老人家身体变差了,大夫要求换更贵的药。什么都有可能。这般算来,她既如了愿,王府也无损失。不是挺好的吗?”

芙蓉叹了一口气:“娘娘这么说,奴婢算是明白了,可是,若她下次变本加厉呢?”

小鹄意味深长地道“除了那二十来个宫里派来的婢女外,其他下人全是王爷选来的。我听说他们都是自愿丢下家中一切跟随王爷走了千里来到华城。玉嫂也是其中一个。既有当初他们的义无反顾,就不应当怀疑今日他们的忠诚。原本当下人的日子就不好过。有哪个给东家干活的不捞油水?这都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损东家利益,小小油水就由他们沾了也无妨。可如今玉嫂走到这步,想必是无计可施了。李总管,过后你问问玉嫂是否有难处,若她愿意说就详细问问清楚,能帮就帮一把吧。若她不愿意说,就随她吧,这事也不要再提起,免得她心里不好受。”

站在一边的李总管眉梢舒展,恭敬地拱手鞠躬,道:“有娘娘这般厚德的主子,实属下人们之福。”

小鹄不禁叹了口气:“只是将心比心而已。人匆匆来世上一遭本就不易,不如宽待别人,也是在宽待自己,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是同一屋檐下的人。”

对王妃的此番论调,柳儿颇为动容,不禁道:“奴婢也受教了。”

芙蓉撇着嘴抱怨道:“娘娘,宽待咱们府上的人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宽待外人呢?”

小鹄莫名地看着她:“说什么?”

“奴婢说的是刚才李总管交上来的这本礼册。娘娘与王爷的大婚都过去那么久,如今才回礼,是否有点多此一举了吧。而且还那么多……”芙蓉指着那冗长的名单,满脸的不悦。

柳儿忍住笑意,也问道:“奴婢也不明。这回才做礼,那帮达官贵人肯定认为咱们是在惺惺作态,干脆不回更好,免得惹闲话。”

小鹄摇了摇头,又端起了茶碗,细细道:“不管过了多久,更不管人家怎么想,礼数上我们必须要做足,这礼,要回的还是要回的。而且还要按照每个官职大小,位分大笑,贺礼大小,一一对应着把礼回了。否则人家当初送的重礼,咱们却只随便回了个敷衍,就太失礼了。正因如此,李总管才把送礼的名录做得这般详细。就趁这趟回都城,顺便把这事都办了吧。”

芙蓉倒更加忧郁:“可是……娘娘真要从您的嫁妆里挑出来做回礼吗?”

那嫁妆可是当初羌国皇后与公主为感谢她而悉心挑选出来的百箱珍品,都是价格不菲的。

可小鹄却点了头:“嗯,?王府内颇为贵重的都是大婚时皇上皇后所赐之品,总不能拿着去当回礼用,不合适。王府每月的开支用度也是不少,还是省着点吧。我从嫁妆里挪出点来也不妨事,反正用不着。”

娘娘知道王府每月开支用度有多少?老天爷!

芙蓉不禁惊叫道:“哎呀!娘娘,原来你把王府的账目都看过了!那为何还要折腾奴婢呢?”

她都忘记小鹄是过目不忘的,看一遍就能记住了,既如此,干嘛还要自己这么辛苦来看呢?她感觉自己是被耍了!

小鹄对她莞尔一笑:“折腾?傻丫头,这是为你好,用心点看,用心点学吧!以后你就觉得是值得的了。”

芙蓉完全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知道现在自己都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哪还想什么以后。

可柳儿却稍稍明白了娘娘的用心,却还是不敢臆测,只是暗地里感激:若真如自己想得那样,那么自己能跟着这么个主子实在太幸运了。

而一直静静站在外头的玉嫂,双眼通红,百感交集。过了好一会,她才定了神,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双眼,平复那激动的心情,然后淡定地走进了大厅,低着头,向王妃主子福了福身,恭敬道:“娘娘,奴婢已按照您的吩咐,从西院鱼塘里把那十几尾鲜活肥大的捞了出来,洗干净,刮了鳞,去了内脏,整条备好在厨房,不知娘娘要如何泡制?或者要吃什么味儿的?奴婢定会按娘娘喜欢的去做出来。”

当初玉嫂是为了报答王爷给自己寻回亡夫尸骸并出钱厚葬的恩情,才铁了心跟随着。方才听到娘娘对自己也这般的宽待,她心里更是满满的感激,决定要为主子竭尽全力地办好事,即使只是一条鱼,她也要用尽吃奶的力使它死的壮烈,死得其所,定要把它煮到最极致的美味,让王妃回味无穷。

可小鹄似乎没感受到她的强烈愿望,徐徐站了起来,对着玉嫂笑道:“辛苦你了,玉嫂。接下来就等本娘娘亲自下厨,做道白玉鱼羹,待会全府上下皆有口服!等着吃吧!柳儿,快帮我绑一下衣衫。”

说着,她不知何处掏出一条长长的布带递给柳儿。

自从每日改穿那长襦宽袖的衣衫后,想干个活也显诸多不便。于是她随身带着个长布带子,要动手干活时便能把袖子和裙摆束缚起来。

一听有好吃的,芙蓉拍手叫好!

柳儿一边按照吩咐替小鹄整理衣衫,一边好奇道:“娘娘为何要做鱼羹?”

“我池塘里的鱼养大了,当然要做来吃咯,不吃就浪费了。”

柳儿无奈道:“娘娘,奴婢意思是想知道娘娘何以有这般好兴致请全王府人吃餐。”

“这个嘛……”小鹄歪着脑袋故作思考状,然后对着他们灿烂一笑:“今日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来做东!”

我在天庭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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