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好几天,唐休都是独自一人站在南城门外的歪脖子老树下,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御林军营寨出神。
在他身后,随侍十七在薛灼的吩咐下,正领着一群丹阳军的老弱病残们假模假样在破损的城楼高处用心修葺着,远远看上去,竟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错觉。
唯一令人不痛快的,是某些粗手粗脚的**时不时就会将松软干裂的夯土从高墙上剥落下来,络绎不绝的砸碎在地面上,很快就把人模狗样的唐休弄了个灰头土脸。
置身于尘土飞扬之中,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吧,道路尽头终于传来了一阵风铃摇曳的声响,才收回肆意飘忽的心绪,唐休便看到了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
矮小的游春马懒懒交错着马蹄,拖着那盒子一样的四方车厢,走过了荒芜的田垄,兴许是车帘上的珠串儿太过明艳,这一路招蜂引蝶,险些惊起了来年春日里的鸟语花香。
待到近前,驾车的小宦官好不容易止住了马儿的脚步,而后尖叫着从车上滚下身来,扑通一声,于唐休眼前五体投地。
“奴婢给大将军请安啦!”
“菱儿呢?”
“昭姬正在车上,一路颠簸,可受累啦!”
“嗯!”
不理会一脸谄媚的小宦官,唐休挪步走到了车边,随意踢了下车轱辘,突然的震颤使得车厢内传来一声娇呼,不禁莞尔,伸手便掀开了浅粉色的珠帘。
“呀!”
见唐休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车内的少女惊叫一声,赶紧抬手遮住了脸儿,半晌听不到响动,她又忍不住透过指缝朝窗外望去,这一望只看到唐休那熟悉的笑脸,刹那间,少女的脖颈都被羞红了。
折腾了好久,一身碎花宫裙的娇俏少女才在小宦官的搀扶下走出车厢,碎步来到唐休面前,又拈起裙摆屈身行礼道:“臣女给敬之哥哥请安!”
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少女二八年岁,肤白貌美,模样清丽,那娇小的体态与身长九尺的唐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怯怯抬头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的就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如此娇憨,惹人怜爱。
“怎么就带了一个奴才?”唐休放缓了语气,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温柔些:“毕竟是边城,虽然隔得近,也难保会有几个不开眼的蟊贼,晚点我让伴伴带人送你吧!”
“不用劳烦薛太宰的!”看着唐休伸向自己的大手,少女甜甜一笑,附上柔荑娇声道:“这方圆三十里的地界都被御林军摸查了一遍,别说蟊贼了,小狗都没有一条,咯咯咯~”
“哦?”一路入城向将军府走去,唐休听得昭姬的叙述,下意识的抓“重点”道:“看来昭将军准备得挺充分的嘛,怎么,有信心拿下丹阳?”
“不知道!”如此不解风情令少女多少有点小失望,不过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反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一边摇晃着唐休的小臂,一边嘟着嘴儿软糯糯道:“听说,郢都现在为了这件事闹得有些不可开交,具体打不打,爹爹也很为难,敬之哥哥,你能不能退一步嘛,就当为了菱儿,好不好嘛?”
“看来,菱儿此番进城看我,是有任务的哦!”少女的娇憨使唐休脸上笑容更甚,忍不住出声打趣道:“劝降我?哈哈哈哈,昭将军不愧是兵法大家,这美人计一出,我唐敬之还真是有些欲罢不能啊,糟啦糟啦,马失前蹄啦!”
“才没有哩!”再次闹了个大红脸,少女很是羞恼的从唐休臂弯里抽回了小手,跺跺脚道:“爹爹只是让人家入城来和敬之哥哥说会儿话,顺便……顺便探听些城内的虚实,哼!”
“原来你这小细作不是来劝降的啊!”来到将军府门前,唐休站住了脚步,俯身无比霸道的从少女背后抢回了柔荑,轻笑道:“那行,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薛伴伴吧,这丹阳城的钱粮军械,丁口兵卒,全都装在他肚子里,我保证,只要菱儿开口,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还差不多!”感受到这份自记事起便从未消减过的宠溺,少女喜笑颜开,十分乖巧的向唐休身边靠了靠,仰头憨憨直笑道:“敬之哥哥,菱儿又原谅你了!咯咯咯~”
军中的伙夫做饭大都很粗糙,平日里能把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给你讲究口感,当然,事分轻重缓急,今日将军府有贵客上门,伙夫们为博唐休一笑,纷纷亮出了看家绝活,那些个山珍河鲜,短短的时间内竟被他们玩出了国宴的味道。
少女浅尝辄止,每每被佳肴刺激着味蕾,都会朝唐休递过去一抹如花般的微笑,那笑容里不变的是多年如一的倾慕,还有些情到浓处的幸福。
唐休自顾饮酒,恰逢此情此景,让他不禁想起了那句“温柔乡本是英雄冢”,确实,两情若是久长时,直叫人莫名生出了几多马放南山的冲动。
“敬之哥哥!”待薛灼将丹阳城内的情况一一口述完毕,少女颔首笑道:“如今在城外驻扎的,并非只有那二十万御林军,还有我昭氏的一万多私兵,共计二十一万余精锐,爹爹此次将菱儿从郢都接来,就没有想过要和丹阳军真的开战,他让菱儿转告哥哥,希望将军府能尽快交出铁匠,大王病情要紧……”
“父王……还剩下多少日子?”
“医官说,除非是圣人和隐先生亲自出手,否则,大王估计等不到来年夏天了!”说起楚王的病情,少女脸上笑容一收,神情瞬间黯淡了不少,“早些时候,天子也从镐京派了几个御医过去瞧了瞧,结论都一样……”
“隐仲!”唐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可惜,鱼千城已经走了……对了,萧白衣不是还在郢都吗?让他赶紧联系隐仲,只要能救父王,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没用的!”见薛灼直接阖上了双眼,少女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遂无奈道:“萧先生说了,隐先生性格怪异,除了铁匠之外几乎没有朋友,想要寻得他的下落……”
“唉!”又是一盅浊酒下肚,唐休满面愁云,形容寡淡不已。
“王后急着派爹爹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能迫使铁匠交代出隐先生的行踪,靠山镇的事情,都是能商量的!”
“她会有这么好心?”随手扔掉爵杯,唐休冷笑道:“父王要是没了,对她来说可是最有利的,我远在丹阳鞭长莫及,谁也阻挡不了她儿子成为新的楚王!”
“敬之哥哥!”少女黛眉紧蹙,望着唐休道:“你是不是对王后有什么误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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