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时三刻,里正急匆匆出门。
里正今儿比往常了晚了一刻钟,待忙完公务,才有空暇想起佘云的事儿,就吩咐录事调佘云户籍档给他看,录事得了吩咐出去了。
里正坐在桌旁一边喝茶,一边琢磨佘云那事,录事风风火火回来了,“大人,佘云的户籍不见了。”
“啥?”怎说不见就不见了?里正给茶呛到了。
“不见了?你再去找找看。”
录事说:“不用找了,刚刚刑部来人给调走了。”
“啥?刑部?”里正藤的起身,向外走。
“大人,大人,您去哪儿?”
里正说:“去通义巷。”
录事将纸笔等物塞进褡裢,甩上肩,急急跟了上来。
通义巷,佘家门外聚拢了好些围观群众。
里正分开人群,问:“都聚这干嘛?”
见是里正大人来了,有知情者告诉他:“瞧热闹呗,你们是不知道啊,咱这巷子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这话从何说起?”他胜任里正没有十年,也有九年了,这片儿住了什么人,他会不清楚?
那人道:“大人可知,今明后东户的新主人是谁?”
里正打着哈欠问:“是谁?”
“说出来吓死你!”
里正劈手就拍他脑门:“去你大伯的,还吓死我?你倒说说他是谁吧,一天到晚净吹牛!”
那人揉着额头,说:“大人别不信,有人亲眼看到少府君近日频频出现在东户,就昨儿,听说少府君就站在东户箭楼上远眺。”
“少少少少府君!”
“正是。”
“这,他么,确实算得上一个大人物。”里正颔首,末了,又道:“你所谓的卧虎藏龙该不会指代少府君?”
“当然不是,我要说的呀,是折将军胞妹宁都郡主。”
“折将军?”二十年前不是已经被朝廷抄家灭族了么?怎么就死灰复燃了?怎又成了将军?
“大人没看今天的通告?”
“啥通告?”没人跟他说呀。
昨夜,就因为他摸了佘云两把,他娘子醋劲大发,一整晚缠着他非要整出一个儿子来不可,差点没累死他,夜里没睡饱,早起可不就睡过头。
里正拿眼看录事:“通告到底咋回事?”
录事说:“我以为大人知道这事。”
里正催促:“快说,通告啥内容?”
录事说:“通告就是有关当年哲宗时期,府谷将军的一桩冤假错案,如今折将军在府谷立了功,听说为其父折老将军翻案成功,圣上以为折氏一族蒙冤二十载,故而晋升折将军府谷大将呢,就连折将军胞妹也得了封赏。”
“这这这,都啥时候的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最后一个知道。
录事说:“就今儿早上,大人那时节还没来。”
里正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关乎佘家啥事儿?你们都聚在佘家门前,这是要干啥?”
录事也是一头雾水:“我这不也才随大人来,不知道呢。”
又是才刚那知情者说话了:“大人千万别再那样叫了,人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里正听得糊涂,就问:“你说谁变凤凰?”
“宁都郡主啊,还能有谁。”今天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儿。
“快看,郡主已经整装出来了呢。”
围观群众挤挤挨挨,都想看看宁都郡主身着女装的样子,里正大人被簇拥的人群推挤到了前面,宁都郡主由两美婢扶着出来,里正刚好看到她正脸,只觉得眼熟,竟是想不起她是谁?
“吾等恭请郡主金安。”所有人哗啦啦都跪下了。
里正大人尚僵立原地,录事忙拉了他一把,里正惶惑跪下。
宁都郡主步上华辇,并不急着坐下,而是站在辇车上居高临下,环视周遭一圈,目光最后定格在了东巷一座巍峨箭楼之上。
那里站了一蓝裳女子,遥遥望向这边。
宁都郡主忽而冲着蓝裳女子勾唇一笑,这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成分。
里正觉得这笑甚是眼熟,眼前突然浮现,昨夜披头散发佘云的脸,里正一惊,再看宁都郡主,心头巨震,是她,佘云!
佘云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宁都郡主?!
“大胆,竟敢直视郡主!”有官兵沉喝一声。
里正被二个官兵脸朝下压倒在地,宁都郡主恰好望过来,道:“抬起头来。”
“郡主叫你抬头,你耳聋啦。”有官兵喊。
里正惶惶抬头,宁都郡主端坐华辇,看见他,只做不识:“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郡主问你话,快回话。”
“下官,曹门街里正,曹化。”
“哦,原来还是个里正呢,不知曹里正在任多久了?”
“九年整。”
“九年,确实不短了呢,你说你吧,好歹也是领朝廷俸禄,吃皇粮的,你怎就这般不知事?”
里正眉头微拧,知她要为昨夜之事寻衅,也不吭声。
果然,宁都郡主冷哼一声:“吾乃折将军胞妹,圣上于金殿上亲封的宁都郡主,你公然藐视本郡主,就等同藐视圣上,来呀,教教里正大人规矩。”
情势急转直下,录事惊喊:“不可,不可,里正大人带病之躯,求郡主开恩。”
“嚯,人缘不错么,居然有人替你求情,可我要是不依呢?”
录事还待说话,里正横他一眼,道:“郡主要拿臣下立威,臣下不敢不遵,还请郡主不要累极无辜。”
里正跪在那里,挺直了脊梁,眼观鼻,鼻观心,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围观群众鸦雀无声,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宁都郡主暗暗咬牙:“曹化,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倒是动一个给我看看呐。”鞭声过处,华辇之上华盖被鞭子一扯一带,掀了下去,荀坤收鞭,越过人群,来了。
“荀……荀校尉!”官兵认出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婆,一个个都不敢噤声。
宁都郡主手指荀坤,嘴唇都颤了:“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到底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圣上赏我九曲银蛇鞭,打的就是你这种仗势凌人的混球,不要以为你今日一朝得势,封了郡主,就比谁高贵,做人,贵在不能忘本。”
“说得好!”也不知谁带头说了一句好,宁都郡主脸都气绿了,高喝一声:“走了!”
宁都郡主一群人灰头土脸走了,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荀校尉威武!”
“表姑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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