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赛半仙一口酒喷了。
“你咋不说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佟姜戈一脸忧凝,丝毫没将赛半仙的讥嘲放心上,碎碎念:“我前阵子去了趟甘井,说来也怪了,接连好几天我都做同一个梦,梦中,我居然育了一个宝宝,我还把他生下来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男孩,而且那张脸,确然就是百日宴上,我初见金戈的模样,你说怪不怪?”
“嘿,你不会接着告诉我,你在梦中娶媳妇,抱孙子,考状元?”赛半仙哈哈笑。
佟姜戈手指掐揉额鬓,缓缓摇头,“不,我没骗你,那梦太过逼真,那种分娩的痛,我到现在都还有种剥离皮肉的切肤之痛。”
赛半仙嘿了一声,“接着给下编。”
佟姜戈犹在自说自话,跟赛半仙分享她做的那个怪梦,赛半仙带听不听,筷子只顾了夹肉吃,也不说话,筷子来的那叫一个欢实,佟姜戈恼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要不,你再给我算算,我到底命里有没有儿子。”
赛半仙给栗子噎着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咳个不止。
“丫头,你这不是成心难为老头子么,你说你和杨铁嘴都分道扬镳了,你现在,就一女光棍,你婚事尚没着落,哦,就你一人,你还想造个儿子出来,这不说疯话嘛。”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
“侬找谁呀?”庭院传来金戈的探问声。
赛半仙和佟姜戈面面相觑,下一瞬,佟姜戈疾奔出门。
一袭绛青锦袍男子负手立于院中,金戈手里捧了碗,给嘴里扒菜,腮帮子鼓鼓的,就站在他面前,打量他。
男人亦低头打量金戈。
“侬找谁呀?”金戈说得一口地道的本地方言,抑扬顿挫的腔调,引他发笑,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抬手揉揉金戈头发,问他:“你几岁了?”
金戈刚想说他五岁了,看到站在门边的佟姜戈,金戈不想撒谎,故而低头,不说话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叔叔认识的一个人?”
金戈摇摇头,叔叔认识的人,他怎么可能认识嘛。
“你吃的了这一大碗饭?”
小看人不是?
金戈回道:“我饿狠了能吃两碗饭呢。”
“暴饮暴食很伤身体,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姐姐也这样说。”当他手要摸上他脸时,金戈撒腿跑向佟姜戈,唤:“姐姐。”虽说叔叔没恶意,于他来说,到底还是陌生人。
佟姜戈抱了金戈就站在门边。
“你的圆子可以吃了。”金戈一听,撒腿进去了,回头还不忘喊:“姐姐和叔叔话完家常,也快点儿回来哟。”
站在庭院的人背脊一僵。
姐姐?
叔叔?
佟姜戈缓缓步下石阶,立在他身后三步远,唤:“至秦。”
他翩然转身,看着她,忽而张开双臂,佟姜戈呆立了一瞬,提步走向他,继而加快步子,小鸟依人扑进他怀中。
闻人臻收臂,将她紧紧纳入怀中,心里缺了的那角,满满当当总算归于圆满。
担心金戈突然跑出来撞见,佟姜戈挣了挣,他手缓缓松开,改扶了她双肩,哑声说了两字:“瘦了。”
佟姜戈回:“你也是。”
闻人臻却道:“想你想的。”
佟姜戈脸一红,转过脸去,恰好看到赛半仙手捂了金戈眼,臭着脸道:“你还吃饭不了,不吃就紧了家去,我这没有多余碗筷。”
佟姜戈回:“就来。”
待赛半仙拉了金戈进去,闻人臻脸颊在她脸上蹭了蹭,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几时到京的?”她在他耳边道。
闻人臻笑得促狭:“还当你不会问。”
“不想答也不必太勉强。”
“寅时一刻到京,卯时整于成平殿面圣,巳时回到通义巷,等到午时不见你回转,故而过来碰碰运气,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你果然在。”
佟姜戈听得心惊:“那你岂不是一夜未曾阖眼?”
“此心安处是吾乡。”他执了她手摁于胸口,眼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款款深情。
佟姜戈眼神闪了闪,仰脸问他:“还没吃午晌吧?”
他只笑不答。
“正好,里面有现成的,不吃白不吃。”佟姜戈牵他进来,赛半仙父子坐在桌边,那方已然重新摆放好碗筷。
金戈偏头瞅了一眼他的凳子,急喊:“等一下。”
闻人臻转眸看金戈,但见金戈起身,麻溜儿将凳子搬走,重新换了一张凳子给他坐,“叔叔坐这个。”
佟姜戈始发现,原先那张凳子竟是三条腿,其中一条腿断了,尚未来得及修补。
“不错喔,小子。”闻人臻投来赞赏的一瞥,笑了。
金戈道:“我叫金戈,姐姐给取的名儿。”
赛半仙颇不自在,伸手去够酒坛,闻人臻先一步将酒坛拎在在手中,倒了酒敬赛半仙。
“少府君实在折煞小老儿。”赛半仙不接。
闻人臻欣然一笑,道:“此处并无少府君,只有至秦,赛师傅是阿姜长辈,至秦敬赛师傅一杯。”
赛半仙再次翻白眼,心道,我是阿姜的长辈,又不是你长辈,当官的真真狡猾,瞅准机会就跟老人家套近乎。
赛半仙接了酒,一饮而尽,喝得猛了,竟是上了头,脸红了。
佟姜戈忙夹菜给他,劝道:“慢些,你今儿已然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
赛半仙低声嘟囔:“都说了不喝,人非要敬我,我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浪费是吧,那是官呀,还是大官,大官敬的酒,意义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酒。”马屁精!佟姜戈撇嘴。
赛半仙悄声问:“他是不是对你有那意思啊,你瞅,都寻上门了,人师傅都叫了呢,这是认门来了?初次见面,我要不要给人封个红包什么的?”
佟姜戈伸手:“有没我的份?”
赛半仙嘁的一声,“除过金戈上学堂的花销,余下的可都是我的棺材本。”
“都说了金戈的学费我包了,你还瞎操哪门子心。”记性真差,佟姜戈不满踩他一脚。
赛半仙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哪能让你破费呢?再说了,你的嫁妆都败光了,哪个愿意娶你。”
“我愿意。”闻人臻话声落地,四下登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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