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姜戈出了茶楼,阿婆和佘大娘就在门楼子下的阴凉处闲话家常,见她出来,佘大娘招手:“阿姜可是大忙人,不会耽搁你事儿吧。”
“不会,婶子,找我有事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佘大娘串门子都是去阿婆居屋,鲜少来茶楼,今儿有些反常。
“咱家近来不太平,你难道都一点没觉得?”阿婆手中拐杖点地,啧啧叹气。
怎么会?
“阿婆可是丢了什么贵重物件儿?”
“那倒没有,还是让你佘家婶子细细说给你听。”
佘大娘干咳一声,道:“是这么个事儿,前儿个,我家门口突然有修行姑子出没,凑巧赶上我出门,被我撞个正着,我只当她化斋,我给她吃的,她也不要,急匆匆走了,模样儿生得周正,挺俊的,可惜入了空门。”
“姑子?”
“你别打岔,听你婶子把话说完。”阿婆拍拍佟姜戈手,示意她接着听。
佘大娘继续说:“昨儿早起去早市,我又遇上她,她假装不认识我,你说奇不奇怪,她既不化缘,也不化斋,她老盯着我做甚?”
“这姑子让我突然想起件事儿,有天夜里我都要歇下了,总觉得外面有人,我就悄么声儿的开门这么一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
“我一路跟着她,她竟朝你家来了,最后纵身飞进你家院墙,嗖的就不见了,我就等她再飞出来,等啊等啊,嘿,没多会儿,她还真飞出来了,不过,不是一个,是一个变俩,一公一母。”佘大娘比划了两根手指,一脸不可思议状。
佘大娘的话在别人听来许是无稽之谈,可是佟姜戈相信确有其事。
一整个下午,佟姜戈都在寻思佘大娘的话。
姑子?
女飞贼?
雌雄大盗?
她都拮据到入不敷出了,盗贼盯着她干嘛?莫不是,她‘妙味斋’三当家身份暴露了?
不能够啊。
佟姜戈早早回了‘缕月云开’,支走大吉大利,在窗台摆了一盆海棠,待到了晚上,闻人臻收到她的讯号,跃墙而来。
“至秦,西院最近不太平,有街坊看见,我家进贼了,真的,一男一女。”他来了,她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可能,是被你的酒香引来的过路贼呢。”早在那夜,他们举杯对饮时,他就发现前后来了两拨人。
他拉了她在桌边坐下,浅浅一笑,“放心,他们不会再来了。”
“你怎确定他们不会再来?”
“莫非,你还盼着他们夜夜光顾你这小院?”鸢飞和鱼跃轮流为她守岗,又不是吃干饭的,哪个敢对她不利?
“没正经。”佟姜戈小脸粉粉的烧了起来,怕给他瞧见,索性别过脸。
每每见了她,他就正经不起来。
自身后将她软软的身子纳于怀中,轻啄她耳朵,他的手很凉,唇却炽热,吻到哪处,哪里便似开了明艳的花,一将她包围,令她惊慌失措,又无处可逃,连呼吸都乱了。
佟姜戈心跳如鹿撞,瑟缩着脖子,声音都变了强调,小猫儿一般,细细软软,甜甜糯糯:“至秦,别,你别这样,我,我找你是……唔……”
闻人臻将她整个儿托起,置于桌上,二指托了她小巧下巴,狂热的吻封上她喋喋不休的嘴。
直到她快窒息在他绵长深吻中,佟姜戈好不容易在他手中挣脱,大口喘息。
“你,等下,我有东西给你。”佟姜戈跳下地,整了整被他揉皱的衣裳,悉悉索索进了内室。
闻人臻摸着唇,坐在桌边,静等她出来,眼里皆是笑痕。
听到身后响动,笑容缱绻转过身来,一副移动的美人画像豁然屹立眼前,灿笑的脸,突然就冷冽如冰。
左相梁临之女,梁翁须。
画工不错,就是画中女子目空一切的倨傲目光,令他不喜。
佟姜戈脑袋左右一顶,从画卷里露出头,冲他眨眨眼,直嚷嚷:“快帮我一把,我都被画像淹没了。”
闻人臻铁青了脸,“你找我来,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为了帮你筹到这些佳丽画像,我都上了全城热搜榜,拜托,你看一看嘛,你就是不看,好歹帮我把这些卸下来,很沉呢。”
展开的画卷哧溜哧溜直给下滑,佟姜戈身子下沉,呈半蹲姿势,脖子尽量后仰,胳臂尽量抻平,才不致画像掉下去。
可是这个姿势真的很累人,他怎么还不帮她把画像卸下来。
“快点儿搭把手,画像要掉啦。”
长臂伸过来,一扯,一带,佟姜戈被将他从画卷堆里摘了出来。
“都赖你,画像全掉地上了。”
对,他就是故意的。
谁稀罕看那些庸脂俗粉。
佟姜戈才刚被他拖过去时,不慎踩到梁翁须画像,雪玉般的肌肤,登时因为她的那一脚,脏了一块儿,顿失美感。
“呀,脏了!”
佟姜戈蹲下,嘴巴吹吹,手指弹弹,拿帕子细细擦拭。
闻人臻目光沉沉:“起来。”
“很快就好。”
“区区一副画像,也值你这般看重,倘或梁翁须本人站在你面前,你还待卑躬屈膝,为她提壶捧履!”
佟姜戈此刻一心扑在画卷上,没听出他话外音,温声道:“左相千金何等尊贵,给她提壶捧履之人何其多,哪里轮得到我。”
佟姜戈眼眸一黯,缓缓抬头,惊瞪了眉眼。
原来,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厚颜无耻,自甘下贱的市井小人。
“你说的没差,我生于市井,长于市井,穿梭于市井,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眼中的娟娟淑女,我从来都是这样市侩,无下限,毫无原则的卑劣小民。”
她的明贬暗嘲。
闻人臻面色愈发不好,抬脚,照准梁翁须画像,落脚,狠狠一捻。
“不要——”佟姜戈洞悉他意图,情急伸手去挡。
十指连心的锥心之痛漫延开来。
闻人臻一惊,移开脚。
十根血淋淋的手指颤巍巍护着画像,即便她及时拦住了他无情一脚踩踏,却挡不住十指纷落的血滴浸染了画像。
他倾身过来要查看她的伤,佟姜戈陡然起身,背他而立,语带讥嘲:“市井斗升小民,不劳少府君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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