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母亲所想。”
薄唇轻扬,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欠揍,可惜龙头杖此刻不在手边。
“你你你,果然跟她不清不楚,我明儿就撤了她的单。”
“别,千万别,违约可是要赔付对方十倍金额不止,一百金可不是小数目哦,虽说至秦负责督造钱币事宜,可也不能公款私用是吧。”
她与佟姜戈约定的内容何等隐秘,他竟知道的这般清楚?
莫不是,他也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会是谁?
春织?秋牧?
抑或,佟姜戈说给他听的?
夜已深沉,佟姜戈情况不容乐观。
吃了周群开的一帖药,烧退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佟姜戈又冷得直打哆嗦,陶大花捂了两床被子,佟姜戈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无法,陶大花又去‘仁济堂’请周群。
“周群那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大吉狠剜大利一眼,当心祸从口出。
“我担心老板,一时说溜了嘴,没恶意的。”大利后知后觉,捂嘴。
“大利,你去,去把炕烧热。”
大利依阿婆命去了,不一会儿,大利哭丧着脸进来:“阿婆,柴禾都给雨淋湿了,点不着。”
“那就想法子让它着起来。”佟阿婆拄着拐杖咚咚咚,重重点地三下,脸上已然失了往常的镇定。
“将那些用不着的,大凡能烧的,都给我统统拿去点火。”佟阿婆又开始颤颤巍巍在屋里来回踱步。
“咦?大吉你听见没?老板好像在说话。”大利附耳过去。
“你们别过来,我不要喝,不要,走开……”
“……”
“老天爷,你要惩罚就罚我一人,不要折磨我的阿姜。”佟阿婆捶胸顿足,她虽然耳背,但也听了个囫囵,阿姜又跟上回一样,开始说胡话了。
“阿姜,阿姜,你哪里不舒服?告诉阿婆……”佟阿婆老泪纵横,抱着她放声痛哭。
“还不快去烧炕。”大吉推了大利出门。
大利去杂物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些废弃的破旧家具,劈了塞进炕洞,又焚烧了两条破棉被,火终于烧了起来。
佟阿婆吩咐大利去熬姜汤,要还是不行,就只能请曹郎中亲自跑一趟了,他不能下炕,她就着人抬也要把他给抬来。
大吉去藻井打水的时候,蓦然发现与她们毗邻而居的东跨院,透出些许灯光,大吉想起一事,急匆匆出门去了。
犹豫再三,大吉上前叩门。
老仆应声开门,持灯,照了照,见自家门前立了一位年轻姑娘,脸色焦急,就问:“姑娘找谁?”
“至秦公子是否回来了?”
老仆点头:“公子刚刚到家,姑娘找我家公子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上回我家老板的病,就是至秦公子给医好的,实不相瞒,我家老板今儿淋了雨,身上不大好,可否劳烦至秦公子给看看?大叔,拜托了。”
“可已经很晚了呢,公子又大老远赶回来,已经歇了。”
大吉指指一墙之隔的西户:“不远,不远,很近的,我们就住隔壁西户。”两家就隔了一堵院墙,抬脚就到了。
“唔。”确实很近。
“我家公子一般不给外人瞧病的。”
“大叔,求您了,我们老板真的十分凶险,求您了。”
“这个……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按理是该帮忙,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多谢老伯,麻烦老伯了。”
大门关上了。
大吉心里陡升一丝暖意,眼巴巴盯着门环发愣,只期望门突然从里面拉开,出来的是至秦公子。
一簇灯光,一明一灭,由远及近。
陶大花大老远就看到东户门口站了个人,待近了,越看越像双生花中的一个,陶大花压根分不清大吉大利谁是谁,冒叫了一声:“大吉?”
“花姐,小周大夫呢?”
周群没有同来?大吉心凉了半截。
陶大花心里窝火:“吴家集吴员外家的公子不好了,小周大夫代他师傅出诊去了,刚走。”她就晚去了那么一会会儿。
“对了,佟掌媒现在怎样了?可有好转?”
大吉摇头,“还是老样子,阿婆都快急死了。”
“那你还不去守着,站这发什么愣?”
“我突然发现东院有灯光,故而来请至秦公子过去给老板瞧病。”
上回,至秦公子走时,说是老板万一发病,就来隔壁东户找他,大吉这才向至秦公子求救。
“至秦公子医术很好么?”比曹郎中还厉害?
医术好不好,大吉不敢妄说,反正老板上回落水,就是至秦公子送回来的,也是吃了至秦公子的药才有了起色。
“那还等什么,街坊邻居的,这忙他得帮。”陶大花不及大吉好耐性,上前拍门环。
“来了,来了。”开门的还是刚刚那位老仆。
大吉没有见到至秦公子,心沉了下去。
“你家公子到底帮不帮忙,好歹给个话。”陶大花在‘仁济堂’扑了空,心情正不爽,说话很不客气。
老仆黑了脸,求人还理直气壮的,他家公子又说不帮忙?老仆火气上来了,甩手就要关门,大吉紧了赔话:“求老伯再给至秦公子说说,我家老板真的不能等了……”
“跟他一个看大门的废话什么,走,先把人弄过去再说。”请不动,那就抢,陶大花懒得跟他废话,抬脚就给里闯。
老仆翻了个白眼,紧紧把了门,心里憋了气,打哪儿冒出来这么个二货妇人,说话恁难听。
咳咳——
伴着一声清咳,被扰了好梦的至秦公子打着哈欠来了,“大晚上的,吵吵什么?”
“公子!我家老板旧疾发作,求公子施以援手。”
“带路。”简简单单两个字,目不斜视,迈出门槛。
他就是至秦公子?
陶大花慢半拍反应过来,转身,疑惑道:“他是大夫?”
“不知道,总之医术很好就是了。”大吉转忧为喜,接了陶大花手中风灯,小跑着跟上他照亮:“天黑路滑,公子留神脚下。”
“你怎知我这个点在家?”他突然这样问。
大吉如实道:“我看东院灯亮着,我想公子可能凑巧回来了,就过来碰碰运气。”
“唔,你运气不错。”
“公子说笑了。”
尽管被夸,大吉扯了扯脸皮子,还是笑得很勉强。
“唷,笑得比哭还难看,黑白无常都能给你吓跑,放心,她不会有事。”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在开她玩笑?
大吉再抬头,他已经熟门熟路进了‘缕月云开’。
佟姜戈齿关紧合,姜汤喂不进去,急得大利直掉眼泪:“老板,你好歹喝几口,求你了,老板。”
佟阿婆已然方寸大乱,拐杖拄地,敲的咚咚响:“小周大夫怎么还没到?”
“去,把曹休给我抬来。”
“来了,来了,公子来了。”大吉小跑上前打帘子。
佟阿婆乍见至秦公子,喜极而泣:“公子来的正好,快看看阿姜,她……唉!”
“阿婆莫慌,容至秦把把脉先。”
他径自过去,探手,回头,瞅了一眼屋内几人。
佟阿婆反应过来,挥手撵人,“都去外面候着,别在这里妨碍公子为阿姜诊治。”
至秦公子看病有个规矩,不许外人在场。
佟阿婆等人就在庭院候着。
陶大花没听说过至秦公子这号人,对他的医术尚持怀疑态度,她当了十年贞妇,对男女大防一事较为敏感,大家都走了,留下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样合适吗?
陶大花就想看看至秦公子到底是怎么治病的。
手指蘸了唾沫,陶大花抬指刚要戳破窗户纸,胳臂一疼,挨了佟阿婆一拐杖:“你可以犯浑,别带累了我的阿姜。”
“你们俩盯紧了她,免得她又出幺蛾子。”
大吉大利一左一右,眼睛直勾勾盯着陶大花。
佟阿婆又是摇头,又是跺脚,“去去去,一边待着去,看见你们就心烦。”她说的盯紧,不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大吉等三人灰溜溜躲到荼蘼架下。
大利还是头回见到阿婆发脾气:“花姐别怪阿婆,阿婆也是忧心老板,阿婆往日人很随和,今儿情况特殊,花姐多担待些。”
大吉掀了陶大花袖子,查看她的伤,雪臂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令大吉瞠目。
大利“呀”了一声,吸气:“这些伤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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