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闪入竟宛如一片燃烧的云霞。
场中的射影正当一剑刺向费浪舟。
费浪舟勉强可以抵挡射影这一剑。
然而燃烧的云霞闯来,云霞之中还隐隐有一轮燃烧的太阳。
云霞很红,太阳更红,耀眼到仿佛是在滴血。
太阳蓦地破开云霞,化作一只恐怖巨大的魔掌,直夺费浪舟的天灵。
这异常毒辣的出招,竟是金光上师使的佛门正宗大手印。
费浪舟绝无可能在射影和金光的夹击下生还。
一边是峨嵋长老的夺魂剑,一边是吐蕃上师的大手印,每一边都是生命的终结。
眼看铁剑堂的二当家“古阙剑客”就要香消玉殒。
然而铁剑堂的大当家还在此处,独孤枭绝不容许自己带来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偷袭杀害。
独孤枭转身一剑砍向金光。
费浪舟继续一剑格挡射影。
两人的配合瓦解了这一次惊险的夹击。
然而含沙攻击独孤枭的剑仍在继续。
只见剑光一闪而过。
一道黑影飞上半空。
洒下满地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滴落在雪地上便渲染开来。
黑影落地,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柄名镇巴蜀的松纹古剑。
这一刻风雪似乎也静止了。
独孤枭忍不住单膝跪地,用仅剩的左臂撑住自己快要扑倒的虎躯。
“堂主!”费浪舟也不顾金光是否仍会偷袭,冲来扶住独孤枭。
独孤枭在颤抖。
费浪舟在内疚。
独孤枭握着松纹古剑的右臂,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含沙这一剑本是斩向对手的头颅,却意料不到独孤枭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竟敢背过身去支援一旁遇险的战友,含沙的剑势凶猛如覆水难收,遂剑锋一偏不得不斩下独孤枭的右臂。
剑客断臂,已成定局。
唏嘘哀哉
哉,唏嘘哀哉。
通往玉虚峰的道口处,白马三僧和天龙八部的鏖战愈趋凶险。
因为石僧弘化的重伤,白马三僧完全被对方的人多势众所压制,兼之对方还有人使出弯刀利刃,实在教三僧陷入危如累卵的境地。
此时不远处的风雪之中,又出现了三条人影。
竟是来自少林寺的三位僧人。
“是白马三僧!”曾在白马寺挂单的净皓眺望道,“想不到对方这般棘手,竟能令弘化禅师负此重伤。”
三人居中的一位老和尚道:“对方乃是密宗天龙门的八位长老,净皓你速速去支援白马三僧。”
“是,大师公!”净皓是少林年轻一代的精英,旋即施展身法,投向战局。
老和尚又道:“天龙八部既然在此牵制住三僧,金光、宝象想必已经上了玉虚峰。事不宜迟,普甲,我们也立刻上去。”
一旁静立着的形如魔神般的普甲应诺一声,他的僧袍后交插着一对黑色板斧。
莫非皈依佛门多年的“斧魔”预感到前路艰险,已准备好再破杀戒?
金光上师也是佛门中人,独孤枭的右臂虽被含沙砍下,金光却无疑是罪魁祸首。
一袭大红僧袍分外惹眼。
金光的师弟宝象也已经扑来,同金光并肩而立。
独孤枭是铁剑堂的堂主,亦曾是昆仑剑宗的门徒,更是楚恒和燕渺渺肝胆相照的战友。
楚恒永远不会忘记,当日在青木川同独孤枭分别之时他说的那一句“龙潭虎穴又能怎样”。
龙潭虎穴又能怎样?
那是怎样的气魄?那是怎样的情怀?
英雄可以战死沙场,可以马革裹尸,但绝不该被小人暗算。
尤其是伪装成高僧大德的小人。
这已成为一笔血海深仇。
楚恒祭出了圆寂宝刀,虽然自己未能很好的掌握刀的特性,虽然自己在剑门关前几乎也遭了金光的毒手,虽然此时的自己与金光仍存在难以逾越的距离,
但是此仇非报不可。
今时今日,立报此仇。
金光功力深厚,纵横吐蕃武林,身侧更有密宗另一大高手宝象。
燕渺渺抽出了仅剩的一柄惊芒尺,费浪舟也慢慢放下虚弱的独孤枭,握紧了手里的剑。
仇人虽强,可楚恒仍有战友,不过强弱对比依然悬殊。
在场唯一可以逆转眼前强弱悬殊之势的人就是峨嵋掌门薛智。
金光以猝不及防的手段偷袭费浪舟,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希望能引出曾鼎风同薛智火并,自己和宝象便再无敌手,直接就可强行夺走春秋。
此刻含沙、射影已收起长剑,一左一右跃回自家掌门的身侧。
薛智并没有出手对付金光、宝象的意思,正如他所言,今日他的目标就只有曾鼎风一人。
楚恒手里刀光流转。
金光眼中却流露出一种“何必自寻死路”的轻蔑。
燕渺渺和费浪舟亦是凝神待攻。
箭在弦上,千钧一发。
就在此时,金光、宝象、含沙、射影包括春秋的眼中齐齐闪现出诧异惊惧的神色。
只有薛智泰然自若,却也极难掩饰眼底的一丝兴奋狂热。
楚恒、燕渺渺、费浪舟同他们面对而立,不禁回头看去,只见悬崖前灰色的昆仑剑宗掌门室,此时竟然无声无息地敞开了。
众人刹那间齐齐屏住了呼吸。
剑气弥天,一啸化仙!
剑仙!
就在众人脑子里迸发出这个字眼之际,一袭青袍的身影就已经踏出了石屋。
青袍岸然卓立,只见一位面色冷峻、身段修长的男子,负手持剑,正一一扫视在场众人。
在场只有个别人见过剑仙本尊,但如今众人都产生一种直觉,此人定是“剑气弥天,一啸化仙”的剑宗宗主曾鼎风!
他藏在身背后的是春秋时代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的“尊贵无双之剑”纯钧剑!
薛智情不自禁一手握上了自己的倚天剑,正
正待要开口说话,另一边的金光忽然痛呼一声。
众人收回落在曾鼎风身上的目光,直往痛呼中的金光看去。
金光纵横天下武林,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此刻怎会一破绝顶高手的姿态,放声痛呼起来?
众人万般不解。
忽然,金光的右肩膀处鲜血激射,一条大好臂膀霎时从躯体上脱落开来。
金光的右臂霍然竟也被斩落!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亘古不变的公义。
这一刻谁都明白金光的右臂是被曾鼎风一剑斩落的。
可是谁都没有看到曾鼎风这一剑是如何出手的,不是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而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出手。
完完全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剑!
除了金光断臂的痛苦呼声,全场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被曾鼎风这匪夷所思的一剑而震慑!
曾鼎风甫一踏出石屋,金光便被斩落右臂,而纯钧剑上连一滴血都没有。
没人看到剑仙曾动过手。
或许剑仙真的已成仙?
宝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根本没能发觉曾鼎风是如何一剑斩下自己身旁金光的右臂的。
这一剑不光厉害,简直诡异。
楚恒也不曾见过自己的师父使出这等惊世骇俗的剑法。
“无色剑气!”薛智蓦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楚恒这时想起,无色剑气乃传说中剑法之巅的非凡招数,它不同于以往一般的剑招,纯粹是以自己的内力催发而生,有质无形,彻底脱离兵器而存在,可杀人夺命于千里之外,见血封喉,教人防不胜防。
山河震动,风云变幻。
薛智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情,道:“想不到曾宗主竟闭关修炼成了无色剑气。”
曾鼎风道:“薛掌门已经见识过了。”
无色剑气已是剑法的另一层境界。
薛智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倚天剑,内心正当波澜起伏。自己壮
志酬筹地前来挑战曾鼎风,却发现对手已经超越自己一层境界。
这一层境界,无疑是天与地的差距。
薛智忽然拔剑,人影疾闪,剑光攒动,一剑刺出。
这一剑却不是刺向高深莫测的曾鼎风,而是刺向另一旁六神无主的宝象。
面对曾鼎风的无色剑气,薛智已经是气急攻心,若不能立刻疏泄这股郁结之气,必将反噬剑心,大损剑道,乃至身陷走火入魔的危险境地。
有曾鼎风这位当代剑仙在场,薛智这一剑受气机牵引,不甘示弱,全力出手,完全汇聚了毕生剑法修行之精华。
剑海汹涌。
血海翻腾。
宝象始料未及,大惊失色,仓皇防御而至的金刚降魔杵停在半空,霎时又随着右臂飞离了躯体,血雨如注。
曾鼎风斩落金光一臂。
薛智同样斩落宝象一臂。
先后断臂的金光、宝象挨在一起,僧袍红艳,鲜血更红艳。
曾鼎风古井无波,道:“好剑法。”
薛智还倚天剑入鞘,道:“那薛某试问,天下可还有曾宗主不敌之剑?”
曾鼎风道:“唯剑而论,自令师紫气真人同‘寒锋’直岩一起消失于喜马拉雅山,天下就已无本宗不敌之剑。”
薛智道:“杜青阳敌不敌?”
曾鼎风道:“不敌。”
薛智道:“曾宗主竟跟杜剑师比过?”
曾鼎风道:“没有。”
薛智道:“没有比过,那曾宗主又如何得此定论?”
曾鼎风道:“杜剑师忧国忧民,心怀苍生,故不能一心一意专注于剑道。剑道无情,若是不能摒弃周身杂念,又谈何精进?杜剑师立于剑道巅峰,要再进一步更是难上加难。依我看来,不出三年,你薛掌门就有足够的把握超越杜青阳。”
三年后,“九州一剑”薛智或许可以超越“宫中剑”杜青阳,却永远无法超越曾鼎风惊天地泣鬼神的无色剑气。
剑仙真已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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