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伯,”林悦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直接开门见山地劝道,“常言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您的事情我们虽然不太了解,但您应该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难免会有得有失的,而且这些年来您这么拼命工作,从来都不好好地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难得有机会,正好可以好好地调养调养。要知道在国外,有人七十岁都还能当总统的,您现在养好了身体,以后得您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啊,赵书记,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还是身体最要紧。”林丙清有些嘴笨,同时也知道有些话自己反而不适合说,而且有女儿在,一定能帮忙开解,便索性不多言了。
赵书记笑着摇摇头,伸出了一只手,闷声道:“我已经不是书记了,林老弟,你要是不介意,我就托个大,以后你就喊我一声赵大哥。”
林丙清忙握住他的手,诚挚地道:“只要赵大哥不嫌弃,我当然非常乐意。”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拿着一张单子道:“23床,医药费麻烦去交一下。”
林丙清下意识地便要去接,口中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不行!嘉禾快拿回来!”赵书记一听,顿时激动了,就要坐起来阻止。
林悦马上按住他,嗔道:“赵伯伯,您激动个什么呀?我们又没说帮您出医药费,只是刚好身上带了钱,先帮您垫付一下而已,回头您病好了,难道还准备不还给我们呀?对吧,爸爸?”
林丙清自知自己刚才太着急了,反而可能伤了赵书记的心,忙补救道:“对对!我只是身上刚好有钱,就想垫付一下。”
“不用,我们还有钱。”赵嘉禾走了过去,抽过了单子,然后拿出柜子里的包,就直接走了出去。
林悦向父亲微微使了个眼色:“爸,既然嘉禾姐姐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让嘉禾姐姐去交吧。”
林丙清有些无措:“哦……好……”
赵书记叹气道:“你们不用这样,看病的钱我还是有的。”
林丙清更加愧疚了,赶紧解释:“赵大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伯伯,我爸的意思是,当年要不是您的帮助,我们家也不会有今天,这些年来一直想要报答您,可是您以前当官,我们总担心会一不小心就让人误会是在贿赂您,现在好了,您无官一身轻,反而是我们家的机会来了。”
林悦撒娇地轻轻摇了摇赵书记的手臂,故意嘿嘿地笑,“不管是不是出钱还是出力什么的,您都总得给我们家一个报答的机会吧,要不然我爸爸可就一辈子都没法安心了,总觉得欠了您老大的人情,您知道,这人情可是大如山的,总压在心头我爸也不好受啊!”
“是啊是啊,赵书记……哦不,赵大哥,常言道‘欠债好还,人情难还’,为了这事,我们心里的确是……”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意思。”赵书记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林悦道,“你这个小丫头啊,从小就最会说话,还会把人骗的一愣一愣的,现在又想变着法子来忽悠赵伯伯了是不是?”
“哪能呀赵伯伯,我可不会忽悠您。”林悦坚决不承认,而后一个念头忽然转至心头,便张嘴就来,“赵伯伯,其实吧,刚才我听说您现在不当官了,还有些庆幸呢!”
林丙清讶然地看着女儿,还以为她一时说糊涂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一岔了,这不是正好刺中人家赵书记的心吗?只是虽然着急,但又不敢当着赵书记的面纠正她,只能赶紧给女儿使眼色。
林悦笑望了父亲一眼,示意他别担心,然后对神色有些微变的赵书记大大方方地道:“是这样的,赵伯伯,我家最近呢,正打算在杭城举办一个竹文化展览,到时候会邀请全国各地的竹制品的厂家或者竹工艺的个人来参展。如此一来能宣传竹文化,二来也能帮宁化的张爷爷宣传他的根雕作品,三来还能宣传我们家的竹筒酒和一种即将在今年清明左右推出的活竹酒。可是想要办成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行呢?我爸爸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虽说我的老师苏爷爷能分担一部分,可苏爷爷年纪毕竟也大了,我怕累坏了他。就在这时,我听说您不当官了,心里头顿时就想,嗳,我可以请赵伯伯来帮这个忙嘛!”
见她一边说,还一边时而歪头时而点头,一副自以为鬼灵精,其实却很是娇憨可爱的模样,赵书记不由再次被她裸的“算计”给逗乐了。
“这么说,你还是在利用我了?”
林悦故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驳:“哎呀,赵伯伯,这可不是利用,这是能者多劳啊!”
“行了,你就别忽悠了,赵伯伯知道你的心意。”
赵书记虽然个性耿直,宦海沉沉浮浮的,如今更被免职,但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于人心一道,自有他敏锐的一面,又岂能看不出来林悦这是怕他以前忙惯了,一下子闲下来心会空,这才想要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再抑郁成疾。
当下心中不由地有些感动。
“赵伯伯,我这可不是忽悠啊,这件事我几年前就想过了,年前我都还跟苏爷爷商量呢,而且还准备这几天就开始打广告,草稿都写好了。”林悦连忙澄清道,“这会儿也许场地的事情苏爷爷都已经给我联系好了,您知道,像这种大规模的展览,要是一旦搞不好,那我们的钱可就全打水漂了。”
赵书记这才有些惊讶:“你还真打算开展览会啊?”
“真的呀!这事儿我绝对没骗您。”林悦竖起食指和中指,作发誓状,“我们是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像赵伯伯这样能干的人来帮我们的。”
林丙清帮腔道:“是啊,赵大哥,等您养好病,就来帮帮我们吧,您也知道,我家是泥腿子出身,对于这些文化上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一点儿经验。小悦她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想到了就必须去做,我想着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
“我也是觉得这是件既有意义又能收获的事情这才决定的嘛!”林悦故意吐了吐舌头,然后就拿苏爷爷前不久才跟她讲的元书纸的事情说事,把这个展览的意义再往上升华了一下。
赵书记听后,不禁有些沉思,习惯性地就以领导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的意义,很快就觉得这确实是一举数得的好事。略加思考后,终于点了点头:“那好,等我出院后,我就帮你做这个展览。”
“哎呀,太好了,那我终于不用担心会把这个展览办的乱七八糟了。”林悦拍手欢呼。
病房外,一直贴着门边倾听的赵嘉禾忽然扬起了头,扯下面罩张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而后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这才疾步离开去交医药费。
父亲免职是在年前。
往年虽然父亲过于耿直,从不收受贿赂,但每年过年时总有很多人来拜访,有些是千方百计想要让他破例收礼的,有些是想培养感情将来好办事的,加上父亲过年也会在家中办事,总没个清闲的时候。
但是今年……呵呵……今年他们的年过的可真是清净的很,只有很少一部分上门。但就是这么少的一部分人里头,还有一大半都是烧冷灶的,目的还是在于将来父亲负起后能落个人情,落个方便,骨子里依然透着一股势力味儿,一闻就闻的出来。
所以刚才这对父女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们也是那样的人,但现在看来,这才是第一批真真正正是看中父亲这个人,而不是曾经的官身,或者是以后可能的官身的。
父亲这些年来殚精竭虑,总还算是没有全部好心都落个驴肝肺。
少女红着脸快步离去,却不知道病房里此时的话题已经开始转向了她。
“对了,赵伯伯,嘉禾姐姐今年读高一还是高二了?”
“高二了,原本我还打算下半年把她转到这边来读高三,比起老家,这边的师资力量要更好一些,但是现在看来……”赵书记微微地摇了摇头。
林悦问:“那嘉禾姐姐愿意转学吗?”
赵书记点点头:“这件事我跟她沟通过,她也是愿意的,但现在这件事怕是不好办了。”
不好办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变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顺利了。
林悦想了想,道:“只要嘉禾姐姐愿意转学,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家来办吧,正好我下半年也要回来读高二了,到时候虽然跟嘉禾姐姐不是在一个年纪,但也能在一个学校,上下课时我们俩还能有个伴呢!”
赵书记一愣:“你要回来读高二?你今年才多大,下半年就要读高二了?”
林悦嘿嘿一笑:“我有两个专门一对一辅导的好老师嘛,加上我也还不算笨,不知不觉就学到高一了。不过听说高考主要还是靠题海战术练习,苏爷爷怕我没有好好上过学,等高三再进学校会不习惯,所以建议我高二就回来读书。这件事情我们基本上已经说好了,再加一个嘉禾姐姐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林丙清也保证道:“对,赵大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可能是此次的宦海沉浮影响太大,感受太多,赵书记的为人处事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苛刻,再加上对女儿的愧疚之心,终于再次点了点头。
“赵伯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您一定要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哦!”
“好,赵伯伯一定会早点好起来的。”赵书记含笑保证,眼神中终于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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