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溥畅再次来到戒香寺，发现这里围了好多人。一个不认识的和尚，跟一名穿着西装的人对坐两旁，正在辩论。宗慧禅师坐在一侧当裁判。

风溥畅问了一名香客，才知道那名和尚叫宗诚，是宗慧禅师的师弟。这次他来戒香寺，为的是跟一名常年辩论的对手约战。

西装男率先问道“推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比如你说，人都会死，而且张三是人，所以张三也会死。但是，你见到所有人都死了吗？你没见过所有人都死，你怎么知道人都会死？就算你见到所有人都会死，那你也已经见过张三会死了，还用得着推理吗？”

宗诚禅师绷着脸说“我们知道人都会死，是因为我们知道人都有出生、衰老、死亡的自然规律。这并不需要见过所有人都死才能了知。”

西装男嗤笑道“你所谓的自然规律，不过是你的惯性思维。我们每次见到的，都只是相关联的事件。不管你观察多少次，都不能准确地归纳出因果规律。规律只存在于概念当中，并不存在于真实的事物之上。”

宗诚禅师摇摇头，“你把规律限定在归纳上，再通过归纳不可靠，来证明规律不可靠。但是，客观规律可并非都是通过归纳得来的。

“有些复杂难辨的规律，确实需要归纳帮我们推测。但有些简单的规律，我们通过直接观察事物变成了什么，哪怕只观察一次，也可以知道这个规律。

“比如我见过一次水结成冰，我就已经知道水可以结冰，并不需要第二次观察。这个规律的存在，并非只是个概念。概念不就是用来表达事物的吗？你将概念与事物割裂开，在否定理智的存在。”

“我们本来就不知道理智到底存不存在。”西装男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说得是对的。但你怎么知道将来就没有不符合你观点的事情？你只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它正确而已。”

宗诚禅师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刚刚所说的也未必正确喽？你证明了这么多年的观念，按你的说法，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相信而已。”

西装男脸色有些难看，“既然什么都不一定对，那我说的当然也不一定对。”

“哈哈哈哈……”

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宗诚禅师指着西装男问“‘你是人’也不一定？‘你是你妈生的’也不一定？‘你的左手不是右手’也不一定？”

西装男硬着头皮说“当然，当然不一定。”

“哈哈哈哈……”

现场的笑声经久不绝。风溥畅笑得肚子都疼了。

西装男羞红了脸，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这是严谨的辩论，不是你们能搞懂的。”

宗诚禅师忍着笑补了一刀“你刚刚不是说理智都已经不存在了吗？那辩论还怎么严谨？”

“宗诚，这件事咱们没完！”西装男忿而起身，低着头大步离开了。

辩论至此结束。众人也都相继离场。风溥畅来到宗慧禅师的禅房，被能了小和尚一眼看到。

“风施主，你怎么有空来啦？进来喝杯茶水吧。”

风溥畅冲着能了小和尚行了个礼，跟着进了禅房，正听到宗慧禅师说“你这么招摇，只会引得更多的人攻击你。你只要立论，就会给人留下口实。何必如此呢？”

宗诚禅师不悦地说“如果你认为自己的观点是对的，那就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辩。如果真被人驳倒了，那就干脆地认输，承认自己错了。又觉得自己对，又不敢跟人辩，那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宗慧禅师解释道“我不是说不敢辩，而是说这样做没什么意义。”

“理不辨不明。怎么就没意义了？”宗了禅师寸步不让。

风溥畅尴尬地问道“那个……师父，弟子来看您了。现在有空吗？”

宗慧禅师这才看到风溥畅，立即招手道“风施主啊，过来坐吧。我一个老和尚，能忙到哪里去？也就这种到处招摇的，成天忙个不行。”

宗诚禅师立即回嘴道“我这是为法忙碌，可以断除无义杂事，也是一种修行。”

“好好，你说得都对。”宗慧禅师不再争辩，问风溥畅道“我听说你在南方做的事情了。这次你能平息战乱，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风溥畅有些泄气地说“战乱哪是我平息的？说到底，是星海盟主动让出了所有利益，所以才实现了和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也不能这么说。少了你出的力，事情未必能走到这一步。”宗慧禅师盯着风溥畅看了看，有些惊讶地说“你的慈悲心更加坚固了。似乎在某种情况下，你的慈悲心被极大地触动了。我看，你该受菩萨戒了。”

风溥畅还在思索自己的慈悲心是什么时候变强的，忽然听说菩萨戒，就问道“那是什么？”

宗慧禅师郑重地说“就是正式成为菩萨的仪式。受了菩萨戒，以后就是一名菩萨，要遵守菩萨的规矩了。”

风溥畅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种水平，怎么能成菩萨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哪一位菩萨刚开始修行的时候，都是跟你差不多的样子，甚至还可能不如你呢。最后人家不也都成佛了？关键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做到。”

风溥畅沉思片刻，重重地点头道“弟子愿意！”

于是，在宗慧禅师、宗诚禅师、能了小和尚的见证下，风溥畅正式在佛前受菩萨戒，成为了一名菩萨。风溥畅盘算了一下，自己平时又不打仗，有空还去救人，要遵守菩萨的戒律，应该是没问题的。

受完戒后，风溥畅又跟宗诚禅师请教了一番因果道理，天快黑时才离开。风溥畅连日来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走路都觉得轻快了很多。成为菩萨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啊。

回到家中，光音递来一份通知，“郑经仁的案子明天开庭。你要不要去听听？”

“哼！这种人还用得着审？直接判了不就得了？”

光音笑道“看不出你还挺独裁的啊。他这案子证据其实并不充足，怎么判还不一定呢。天网可是绝对中立的，只要符合法律，天网才不在乎其他东西呢。”

风溥畅还能说什么？她本人就对此深有感触啊！

光音一拍脑袋，故意做了个鬼脸，“对了，碧涛姐发来消息了。反正你最近没事，给我们运一趟货吧。这可是当初说好的。”

风溥畅暗叹一声，该来的迟早要来。看来这乾坤盟之行是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