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余生?
继国缘一微微愣了一下。为这微妙,仿佛求婚般的措辞顿了一下。
他并没有娶妻的想法,也从未有过亲密的女性。或许是因为他脸上在常人眼中古怪的斑纹,或许是因为他陈善可乏的性格,或许是因为他来历不明的身份……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流浪着。
后来发现了鬼,成为了杀鬼剑士之后,他四处奔走,只想杀死鬼舞辻无惨,就更不可能与女性结为夫妻,养育后代了——那只会将无辜的人拖入深渊而已。
也许他的余生,就是与鬼战斗一生吧?
这么一说的话,眼前的这个鬼……
他说:“你的余生……会比我长很多。”
阿婵看着他,却没接这话的歪了歪头,狡黠道:“所以,你没有否定以后余生都要跟我在一起呢。”
继国缘一顿时一时语塞。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不看她了。
……
他们一起经过了三个比较大的城镇和许多不知名的小村庄,路上也曾遇见不少鬼,但都不算强大,三两下便被清除干净了。等到缘一开始教导阿婵学习呼吸法后,就更是基本上不需要他出手,阿婵便能全部解决。
能有光明正大战斗的机会,出身战斗种族的少女简直兴奋的指尖都在发颤,但在缘一看来,那是从未战斗过的少女,在忍耐她的紧张与恐惧。
她做得很好。
虽然按理来说,鬼是杀不了鬼的,她也没有日轮刀,不过,她的血鬼术,似乎能将那柄叫做“药研”的短刀特殊化,能使之作为武器,将鬼斩杀。
这年代,女人是没有佩刀资格的,穿着和服,腰间挂着刀看起来也很奇怪,当时跟着缘一出来时,除了贴身藏着的药研,阿婵并没有携带其他的刀剑。
但她并不觉得可惜,因为——会有人送来的。
当继国缘一需要白天外出搜集情报的时候,一名血鬼术大约是能在阴影中活动的鬼自屋内的阴影中浮现了出来。
对于阳光的恐惧,让他的额头布满冷汗,但即便如此,他也坚强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献上了两把刀剑。
一把是无惨那时外出寻找的压切长谷部,还有一把……却不是三日月。
“大人,那位大人……命令我将礼物献上。他说,”这位鬼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冷汗直流的说道:“三日月他会留在身边,这柄一期一振,就交给夫人,取其‘一生唯一’之意。”
“他说,请夫人稍作忍耐,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将您,将您尽快接回去的。”
明知道太阳对鬼的杀伤力,却还硬逼着自己的属下出行,果然是无惨能做出来的事情。
作为非常清楚阿婵“毫无攻击力”的无惨,自然不会怀疑,她一定是没有办法,遭遇了鬼杀队的胁迫,才不得不离开。而他面对继国缘一,都只有闻风丧胆,退避三尺的份,又怎么可能会指望她可以逃跑?没有被当场斩杀,就已经是天神保佑了。
他想,大约是那个稀血的人类说了什么吧。呵,还算是有点用处。
而继国缘一虽然对鬼毫不留情,但他其实是一个厌恶战斗的……十分温柔的人。
他既然没有杀死阿婵,那么就是认可了她并不是需要斩杀的对象。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大概也是专门针对无惨设下的陷阱——虽然正面对敌完全打不过,可无惨变形隐匿的本事却出神入化。继国缘一找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找到樱井宅,却又不巧撞上他刚好不在。
虽然继国缘一把阿婵带在身边,也像是无惨获得了一个警报器,从此知晓了这位剑士的位置,不再害怕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抓住,并且被杀死……
但他现在,恐怕正被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死敌一直挟持在身边的怒火所烧灼着吧?
送上刀剑,像是对阿婵的一种安慰与讨好——“我没有放弃你,我一直思念着你。”
又像是一种对缘一幼稚的示威:“你看!我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现!”
说来奇怪,虽然是最为可怕的对手,但无惨却相信以这位剑士的为人,不会太过为难阿婵。
对于他这种极为怕死的表现,外星人面上不显,安静的接过刀剑,十分礼貌的弯腰行礼道:“辛苦你了,劳烦你在白天现身。”
她说,“所以,就不麻烦你再回去了。”
那只鬼迷茫的抬起了头来,就见绝丽的少女微微一笑,抽出了压切长谷部:“请……留在这里吧。”
……
缘一回来的时候,便见到本该躲在被子里休眠的少女,正藏在阴影中,擦拭着刀剑。
然而,虽然她的手法娴熟,神色却有些怔愣,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
——那是两振他出门前,还不存在于这间屋子里的刀剑。
“刚才有鬼来过了。”
阿婵没有等他开口询问,便自己抬起了脸来,看向了他的方向,轻声道:“他说,无惨把三日月留在了身边,让他将一期一振送给我,还有我之前想要的压切长谷部。他说,要我再坚持忍耐一会儿,无惨会尽快想办法接我回去的。”
“……我,用压切杀了他。”
“一期一振……”缘一没说什么,只是走了过来,跪坐在了她的面前,微微弯腰,双手从她的膝盖上,捧起了那柄刀拵颜色华丽的朱红色太刀。“一生一次?”
阿婵道:“一生唯一。”
他便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似乎就只是单纯的感慨和陈述了一句:“和三日月,是很令人羡慕的夫妻刀呢。”
“一期一振对我来说,有些太长了。”阿婵没有接话,她将手中擦拭干净的打刀放入剑鞘,声音很轻柔:“今后的话……我大概会使用压切吧。”
缘一没有说话。
他的手按在一期一振上,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道:“它有点难过。”
“……可是,”少女低声道:“总比你难过要好呀。”
缘一抬起眼来,深色的、带着些赤色的眼眸,安静的看着她:“我没有难过。”
“有哦。”阿婵直起了身子,身高大约就与跪坐在对面的男人差不多平齐了。她将手中的压切放到一旁,膝行至他的面前,安静的凝视着他,凝视了几秒之后,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她低头轻轻吻过他额头右上角蔓延而出的斑纹,对上了他抬眼望来的视线。
阿婵笑了一下,低头抵住了他的额头。一只手环过他的脖子,解开了他扎在脑后的马尾。
乌黑、浓密、微带卷曲的长发披散而下,蓦的将青年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神色温和又微妙冷淡的面容冲击出了些许柔美之色;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近在咫尺的凝注着他的眼睛说:“它跟我说,你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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