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内,丽儿在前屋擦拭这一盏造型相当精美的走马灯。
“丽儿姑娘!!在做什么呢?”
周新阳冷不防在身后出现,把丽儿吓了一跳,顿时恼道:“拜托!!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回,别突然在我身后出现的吗?这样会吓死我的!”
周新阳嬉皮笑脸道:“丽儿姑娘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丽儿没好气问道:“皇上可是还在养病中,你怎么有空跑过来?不怕你师父责骂吗?”
“师父去了太医院,没那么快回来。而且皇上吃了药,正睡着呢。我已经交代平安好好看着的。”
“又是平安。”丽儿瞪着他,很不悦道:“你别总是占平安的便宜,做人不是这样做的。人家平安也是当你恩人才那般随你使唤,拜托你对人家好点嘛!”
“我哪里对他不好了?他原先也只是个干粗活的杂役小内侍,多亏有我提携,他如今才能在御前伺候!这可是莫大的恩赐啊。”
“你这滑头,总是说得自己最有理!”丽儿无奈摇了摇头,忽地想起他假扮公公的事,虽然她不确定是不是真,可周新阳从小到大都说要娶自己,看来是不假的了。悄悄宫里有哪个内侍的能像他这么明目张胆说要娶老婆的?所以,丽儿觉得周新阳是个真男人的成数很高。 但是她明白周新阳这样是犯了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所以她不敢贸贸然问出口。
她看周围都没人,便想趁这个机会试试问一下,可周新阳突然走到桌前,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走马灯仔细端详着:“这走马灯还挺别致的哦!是哪儿来的?”
丽儿一手抢了过来,有点不满道:“别乱碰!弄坏了就很麻烦了!这可是从前皇上送给娘娘的生辰礼物,娘娘一直珍而重之,非重要的日子娘娘也舍不得拿出来呢。”
看着丽儿很小心地擦拭上面的灰尘,周新阳问道:“既然是皇后的宝贝,今儿个丽儿姑娘为何突然拿出来呢?”
丽儿笑道:“下月是公主殿下的生辰,皇后想送给她这个。”
“哦…那么…”周新阳特意凑到她脸边,笑嘻嘻道:“丽儿姑娘,你生辰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呢?我送你!”他可没忘记下个月也是丽儿的生辰。
丽儿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别瞎搞了,往年你给我弄那些什么生辰宴惊喜,总是闹得宫里一团乱,你也被皇上骂了好机会,也不学乖。今年就罢了,啥都不要…”
“这怎行!”周新阳紧张道:“每年为丽儿姑娘庆生是我最大的幸福。若今年不办,我会终日郁郁寡欢,寝食难安的。丽儿姑娘也不会忍心看到我那样吧?”
若换作平日听到他这种毫不害羞的厚脸皮话,丽儿完全爱理不理,淡然处之。不过,自从知道他是个假内侍后,丽儿每回见到他都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平静,总觉得心里多了几只小鹿不停乱撞,很不知所措。特别是现在听到他的这话,丽儿马上感到自己脸颊在发烫,忙装作继续擦拭走马灯,强作无所谓道:“你怎样关我啥事?我才管不着那么多!反正我说了不办就不办。”
“我的好丽儿,别这样嘛…”周新阳扯住丽儿的衣袖撒娇着凑近她。
丽儿心里一惊,一边擦着走马灯一边往一边挪,尽量避开周新阳。
周新阳却完全没看出丽儿的不自在,还继续向她靠过去,并盯着她的脸惊讶道:“丽儿姑娘,你的脸是怎么了?好红哦!是不是生病了?不会是染了风寒吧?这可是不得了了!!我替你很早太医!!”
“不是…我没病!”丽儿一时慌了,这个周新阳总是爱瞎紧张,自己一个宫女又怎可随便喊太医呢?她忙道:“我很好,没有感染风寒。”
“这怎可能…”周新阳毫不避讳地伸手摸着丽儿的额头:“可是你额头很烫,该不会是发热了吧?我去找太医…”
“我真的没事…”丽儿立即失了方寸,想伸手拉住他,不想他给自己闹什么笑话来,可就在这一瞬,她的手不经意碰到了走马灯,“啪啦”一声,走马灯就摔到地上。
见状,丽儿和周新阳都哑然失声,只能呆呆看着地上摔坏的走马灯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无巧不成书,皇后就在这时走进了屋里笑道:“本宫一进门就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难不成是摔坏了什么?”
丽儿和周新阳吓得同时跪在地上,垂首不语。
一看到地上的走马灯,皇后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坐在榻上,让易嬷嬷为自己泡茶来,淡淡地道:“嬷嬷,本宫记得今年有一对上好的银臂钏进贡来的,你明日去库房找出来,打点一下,到时候当做生辰礼送去给堇儿吧。”
“老奴明白。”
见皇后没有问罪,丽儿的心更慌乱了,忙俯首认错:“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
没等自己的话说完,周新阳就大声道:“皇后娘娘!!这完全不关丽儿姑娘的事,都是奴才的错,方才是奴才手贱,拿着走马灯把玩,一时手滑,把走马灯摔落到地上。请皇后娘娘降罪!”
丽儿一下愣住了,没想到周新阳会一人揽下。
皇后微微笑道:“这灯嘛,摔了就摔了,本宫再追究也无补于事。只是本宫乃六宫之主,做任何事都要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服众。周内侍可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宫自然要给皇上留点面子,如今你又这么坦荡,做错了事敢负荆请罪,本宫可以酌情量刑。杖刑的话,可是有好长一段日下不了床,周内侍可是要伺候皇上的,行动不便的话,就麻烦了…那就…掌嘴20下吧,下次别再犯就好了。”
“多谢皇后娘娘!”
“你去内务府领罚吧。”
“奴才遵命!”周新阳向丽儿微微笑了笑,递了个眼色就离开了中宫。
可丽儿依旧心有愧疚,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好一会才道:“娘娘,不是周内侍,灯是奴婢不小心摔坏的…”
皇后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走马灯,笑道:“本宫知道。”
“娘娘知道…可为何还要罚周新阳?”
皇后没回答,只叹息道:“不知能否修好?”
易嬷嬷笑道:“傻丫头,这种情况,若有个男的心甘情愿为你顶罪,那当然是让男人自个扛下来好了。难不成你自己想挨板子吗?”
“可是,奴婢…”丽儿一想到周新阳为自己受罪,就有点不忍心。
“本宫也乏了,要早点歇息。丽儿,今晚不用你守夜了,没啥事你也回去歇着吧。”说完,皇后对她露出颇有深意的一笑,然后就走进寝室。
见丽儿还一脸懵懂地跪在地上,易嬷嬷忙扶她起身,笑道:“傻丫头,待会,你就拿个药酒去给人家上个药吧。虽说只是20个耳光,可是周内侍平常在内务府得罪的人也不少的,人家这趟子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啊,你就好好照顾他一下吧。”
丽儿立即明白了,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嬷嬷…谢谢娘娘…”
***
看到周新阳被打得口肿面红的,同住的其他内侍都趁机来瞧笑话:
“周内侍,真没想到你也有被罚的时候哦!”
“可不是嘛!而且这回还是皇后的意思!看来皇后对你成见也颇深的,周内侍,别怪我泼你冷水,你还想娶皇后身边的丽儿姑娘,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瞧你现在这模样,简直是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宫女要‘美艳动人’!不如别娶了,干脆嫁人吧。你不知,在朝上有些显赫的大人就有包养有几分颜色的小内侍,周内侍你不如去碰碰运气,说不准被人看上了,以后不愁了!”
周新阳火了,忍住痛,口齿不清地吼道道:“去去去!!你们这帮没根的东西,全给我出去!!”
“我们没根,你自个不也是没根吗?还装得这模样!!”那帮内侍扔下这句话,然后笑着走了出去。
看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丽儿才敢走进去,见周新阳被打的唇边都出了血,很不安道:“是不是很疼?”
一听到是丽儿的声音,周新阳猛地转过身来,乐开了花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丽儿没回答,只是拉住他坐到床榻上,拿出药酒,很是轻柔地为他涂药,不时问道:“会疼吗?”
“不疼!不疼!”有丽儿亲自为自己上药,周新阳心里是甜滋滋的,觉得这趟被罚简直是值了,看来偶尔这么逞逞英雄,也是挺不错的。
丽儿责备道:“你这个周新阳,平日都是精打细算的,从不会做亏本的事。可为何今日就这么傻,替我顶罪呢?皇后向来是最疼我,即便知道是我做的,她也不会罚太重…”
周新阳只轻声道:“这你就想错了。正因为你是皇后身边最疼的人,所以皇后才不能偏私,可能会罚得比我还重呢。我就不一样,好歹是皇上身边的人,皇后怎么也是会顾着这一层的关系而从轻发落的,而且我皮糙肉厚,不管挨板子也好,挨掌掴也罢,我都能受得住。我唯一受不住的就是见丽儿姑娘受一丁点的罪。”
丽儿与他真挚的眼神对上,心底不由得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来:这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居然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份上…
突然,丽儿脸上绽出纯美的笑容,让周新阳看傻了:“丽儿姑娘的笑是最美的!”
听他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丽儿立刻收起笑脸,不理他,给他抹好药后,便收起药瓶,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链子。
说是链子也不算什么链子,只是用普通的银链穿着一颗粉色的珍珠。
丽儿把链子戴在周新阳的脖子上,淡淡道:“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珠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我一直当它是护身符,能保平安的。你这人总是系会做一些危险的事,还真说不准哪日就会遇上什么大麻烦。我喜欢这珠子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一生平安。”
周新阳兴奋地握住丽儿的手,激动地问:“那么…这是不是你给我我的定情信物?”
丽儿猛地缩回手,厌恶地瞪着他:“你这人耳朵有问题吗?我方才也说了,这是护身符,护身符!”
周新阳眉开眼笑,抚掌大笑道:“是是是是!是护身符,更是定情信物!”
“随你爱说什么就什么吧!!我走了!”丽儿对他完全无语,只好鼓着腮帮,忿忿离开了,只留下周新阳一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
几日后---
杨念站在门前,久久不敢进去,只站在那里不断嘀咕着:“宫里哪个妃子宫女有病就找我来,他们还真把我当成女大夫看待吗?那个皇后也真是的,明明已经把人家禁足了,还管她生死做什么?她一句不舒服,就要我来跑一趟!真够折腾人的!”
这时,一名大宫女走了出来,见着杨念储在那儿一动不动,不满地吆喝:“喂!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赶紧进来呀!!四皇子妃可不喜欢等人的,尤其是等你这样的宫婢。”
这人说话…太不中听了!!换作以前在西土,杨念还绝对会好好教训这个无礼的宫女,不过如今自己什么都不是,又哪有资格教训人家呢?只好强颜欢笑地道:“有劳这位姐姐带路。”
一进到里面,就见到陆氏浓妆艳抹地半躺在炕上吃着燕菜粥,完全看不出是个被软禁多时的深闺怨妇。
杨念心道:“她就是陆氏…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说不定,年纪比我还小…唉,老天爷真是天妒红颜啊,怎么这样的人也能嫁入皇宫做皇子妃!自己标煤已过,却嫁杏无期,现在还沦落到在这里做宫女!”
陆氏放下手中的碗,用帕子抹了一下红唇,然后细细打量了一下杨念,略带轻蔑地笑道:“你就是杨念?”
杨念低头恭敬回答:“奴婢正是。”
陆氏堆出殷切的笑脸,道:“虽这是咱俩头一回见面,可与你书信往来五载,也算是旧相识了,何必见外?来,过来这儿坐!”
之前听说有个叫杨念的姑娘入宫,便特意拿到她开方子的纸张与之前书信的笔迹做了对比,确定是同一个人,不禁又惊又喜,她没想到杨念犯了那样的大罪也没死去,还能来到皇宫。所以她想尽办法都要与杨念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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