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海风格外清冷，浓浓的白雾笼罩着整个海面。

在朦胧的雾色中能隐约见到渔船上的鱼灯正向海面上移动。

在这条不大不小的渔船上，渔夫拿着竹篙在船尾撑着船，杨翊与戚明德坐在船头警惕地睁大双眼，竖起双耳，留意着海面四周白雾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们伸手还坐着两个士兵和这个小镇的镇长。

他们在海面上停留了半个时辰，周边是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常的动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海面微微泛起了稍大点的波浪。他们听到那渔夫细声道：“两位大人，镇长，前方有船来了。”

果然，他们隐约听到哗哗的划水声。没一会，在白色的迷雾中出现一船只的黑影。

杨翊递起手示意他要与对方船只对话，渔夫便拿起鱼灯举得高高的，并不时比划。

没想到那艘船还真是放慢了速度，缓缓驶到他们的渔船旁。

杨翊只与戚明德登上了这艘船，让其他人流在渔船上候着。

这是一艘中型的客舫，甲板上站着的两名船夫手上都提着个灯笼。借着黄光，杨翊能清楚看到这艘船的全貌，从材质和构造上来看，很明显这是大夏的船，不过就是桅杆上挂的却是…

一个船夫看到戚明德穿着官服，便客气道：“请问这位大人是…”

戚明德正色道：“吾乃西土知府戚明德，汝等是何许人？此船在西土海域出现又是怎一回事？”

那两名船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从船舱里请出一名壮实的老人家来向他们解释，其声音壮如洪钟：“回大人的话，老夫乃此船的船长，而此船是白家的商船。”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这是朝廷的批文，请过目。”

戚明德接过细看了一下：“翊王，批文无误。”

杨翊皱了皱眉，指着上面的桅杆：“既然是白家商船，为何不挂白家的商号旗，却挂着元国的旗子？”

“这个…”老人家一脸的无奈。

“是本太子要求的！”此时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男子从船舱走了出来，洋洋得意地对杨翊笑着。

一见这人正是元国太子托雷，杨翊诧异道：“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这是本太子包的船，本太子自然就在了。”托雷对船长道：“老人家，劳烦你找人去给我准备点酒菜吧，难得在这遇上西土翊王，要好好喝一杯才行。”

没办法，杨翊只好和戚明德跟着托雷进到船舱里吃酒。

冬日的晨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射向这片大地，海上的浓雾逐渐散去，露出那美丽碧蓝的海面。

杨翊喝了两口酒，便直奔主题：“你不是回去元国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还包个船在这儿做什么？可别告诉我你是在游船赏景啊。我不觉得你有如此好的雅兴！”

托雷笑吟吟道：“翊王何时变得如此好问？看来时候你家那位娇妻把她那啰嗦的毛病传染给你了吧？”

杨翊皱着眉头，用手指扣了扣桌子：“说正经的！！”

托雷放下酒碗，皮笑肉不笑道：“原本我们是直接走陆路的，半路遇上辽王雇来的船，于是我们就搭上了这个便船。”

“辽王？”戚明德一惊：“这么说，这原是辽王返途用的船？”

杨翊环顾了一下这个昏暗的船舱，除了托雷身边的几个护卫外和随从外，也不见有其他人，便问：“那辽王人呢？”

托雷微微点着头：“他在青州下了船，绕去羌国小道回去辽国。”

戚明德想了会道：“也对，这是最快的路。”

可杨翊眉心锁得更紧：“辽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才这么赶着回去？”

“他说在辽羌两国边境的百姓不知为了何事而相互打了起来，近百人受伤，还有十几人死了。”

托雷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沉重。

戚明德难以置信道：“辽羌两国居然也遇上了如斯烦心之事…”

杨翊喃喃道：“在这种时候…这般巧…”

托雷嘴角翘起：“还有更巧的…”

“什么？”对他的话，杨翊和戚明德都惊愕了。

托雷并没回答，只对身边的大胡子护卫递了个手势。

那大胡子向他们道：“最近我们元国边境也出现了大规模的暴乱，死伤无数。据我们了解，应该是元国投降求和的反对派生出的事。”

戚明德惊讶道：“元夏的战争结束那么久了，没想到还有人在背后惹是生非。”

托雷轻笑道：“元国战败，对所有元国人来说，始终是抹不掉的耻辱。别说那些反对派，就算是我这个太子，也是不甘心。不过，我们与大部分元国百姓一样，不想再有战事，不想再见到无辜的牺牲者，只想过点太平的日子。”

杨翊费解地问他：“既然如此，你应该是要急着回去平息暴乱才对，干嘛还来我这边海上来？”

“听闻最近大夏的海域有水贼出没，我便顺道来看看，是什么水贼那么猖狂！我也趁机来查查是否与我们发生的那场暴乱有什么关系。”

“你为何有此一言？”杨翊盯着他。

托雷喝了一口酒，坦言：“同一时期内，大夏有水贼，辽国与羌国有闹事，我们那儿又有暴乱，这么多的巧合，你别跟我说你也会觉得真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杨翊沉默不语，可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戚明德则惊呼：“天！！难道托雷太子这话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可为了什么？要在几国只见做这样的事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若知道就不用来这里看了。”托雷笑了笑，把碗中酒一饮而尽：“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杨翊问：“那你这两日在这片海域上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托雷摇了摇头：“我们在这附近游了两天，除了几个渔船外就啥都没见到。”

戚明德向杨翊递了个眼色，吞了口水，问道：“敢问托雷太子，最近这里的渔民遭到了水贼袭击，不知这事是否出自阁下的手？？”

托雷轻笑道：“哟！大夏的官员还挺厉害的，栽赃的功夫可不小啊！！你们渔民遇袭一下就栽到本太子头上啊！”

大胡子忙为主子辩解了：“无可否认我们是对大夏有着说不出的恨，可我们元国人都都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绝不会做出伤害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的卑鄙行径。更何况我们离开皇都后一直过来，身边也就这些人，不可能临时分出多余人手来做这种事。船长和船夫皆可为咱们作证…”

戚明德正要解释，一下被杨翊按住。

杨翊为托雷添了一碗酒，笑道：“这位兄弟莫急，也请太子莫怪，我们也只是想当面求个证，并无恶意。其实我们的人还在追查此事。”

托雷看在杨翊的份上，就不想追究了，喝了一口酒后问道：“不过，你们的渔民遇袭时，可有人伤亡？那些水贼到底抢了什么财物？”

杨翊顿时看着戚明德，戚明德沉思了一会后回答：“死的倒没有，就都受了点皮外伤，无伤要害。至于说到损失…我听镇长说，就是没了捕获来的海鱼以及他们的一些衣物。”

“只是如此？”托雷托着下巴道：“这我就是想不通了，一般水贼都是袭击货船客船，袭击渔民根本不会抢到什么贵重的东西。如今也只不过是抢吃的和穿的…这些水贼也未免太穷了吧。”

杨翊点头赞同：“您这么说的话，那么这些水贼可能只是哪里跑来的穷途末路来的灾民难民之流…”

托雷故意揶揄：“要真如此，你们大夏还真够穷的！！”

杨翊微微一笑：“话说回来，为何托雷太子要在大夏的船上挂你们的旗帜呢？不觉得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托雷得意道：“就是因为不想被误会，我才要他们挂元国的旗。既然这海面上是有水贼出没，那想必水贼就是针对大夏的船只，我虽然是想查，可也不想成为他们的猎物，当然要把旗帜挂得高高的，好让他们知道这是元国的船，多谨慎点，别误中副车嘛！”

杨翊别开脸细声喃喃自语：“真不知你这是聪明还是不敢冒险…”

托雷见他这样，问：“你在低估什么呢？”

杨翊勉强笑着道：“咱们也叨扰太子良久，既然此事与元国毫无关系，那么在下也该告辞了…”

说着，他便与戚明德站了起来做出告别的动作。

“正好！”托雷直接截住他的话：“我在这海上看了两天，也一无所获，那干脆也跟你们一块走在此上岸吧。”

杨翊对他的话并不意外，戚明德倒是吃惊：“托雷太子要来西土？”

托雷放下酒碗，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穿过西土的大山，就可到咱们元国了，只是顺道。翊王不会不欢迎本太子吧？”

“怎会？”杨翊一边嘴角向上翘起：“荣幸之至！”

***

杨翊一行人沿着海边的山路一直往上走去，沿途草木萧疏，天高水清。

当他们来到矿场附近的休息小木屋时，就见到一堆人坐在屋外，个个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杨翊走到坐在树下悠闲喝着热茶的黛玥身边，而她身后的小易嬷嬷和蝶儿都愁容不展。

杨翊问：“黛儿，你们在这干坐着是为何？”

黛玥俏皮地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木屋里面。

此时他们身后盘腿坐在大石上，一手托着腮帮，打着哈欠的丁安逸有气无力地指着他身后的那一大块破碎白玉矿石，半边玉石里面露出黄色的石头：“就为了这个。”

杨翊更加懵了：“啥玩意儿？”突然又想了会，皱起眉头：“该不会又是那个疯女人做了什么‘惊人之举’吧？”

戚明德和镇长站在一边，完全不知道什么事，只静静等候。

托雷莫名其妙问：“什么疯女人？”

杨翊双手叉着腰，没好气道：“就是那日寿宴上与你赛马的那个！”

“哦哦！！”托雷一想起那日的事，马上就来气了：“那个女人的确是疯的！”

一见到是元国太子，黛玥率先向他福礼问好，并轻声问杨翊：“他怎么会来了？”

杨翊苦笑道：“偶然遇上的，一时也不好解释，反正就这么跟着来了。”

其他人都纷纷跟着行礼，一直守在木屋门外的芙蓉故意揶揄着：“太子莫怪，咱家娘娘平日里也不怎么好动，拳脚功夫也不懂，可就在骑马时特别来劲，任谁也拉不住她，有时还会忘乎所以，是疯了那么一点点，若有失礼之处，请太子见谅。”

这丫头是在故意嘲讽我的骑术不如一个柔弱女子吗？疯的主子，身边的丫头也是疯的！

托雷压住心中不快，轻笑道：“哪里的话！本太子也是草原上长大的人，对于你（们）的无礼当然不可能觉得有问题！不过，大夏是礼仪之邦，你们如斯骁勇（蛮横）之人留在大夏，可能就会被看做是异类了。姑娘，还是奉劝你家王妃要规行矩步，别太蛮了，否则可是要被休了遣回羌国的。！”

芙蓉想继续怼他，可被身边的柳儿按住了。

倒是杨翊听得乐呵呵的，搭着托雷的肩膀，背对着其他人向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认同。

戚明德按耐不住，咳嗽一声，问道：“不知各位在这是在等何人呢？还是说发生了何事？”

听他这么一问，杨翊才想起重点：“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黛玥开口了：“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来到的时候，二叔对咱们也是客客气气，殷勤接待。他还给大伙解说玉石的加工流程，皇弟妹也是听得饶有兴致的样子。后来有几个石工开始对搬来来的那一大块玉矿进行敲凿，就是我们身后的那块。皇弟妹听二叔说石工只是像那样凿碎玉石也是耗费不少时日，于是就让芙蓉姑娘动手为他们出了一掌打碎那半边的玉石。可玉石碎了后，便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石块，炎玥弟和弟妹呆呆看着二叔好一会，三人便走进屋里，谈到现在都没出来。”

杨翊往那块大石头瞧了一下，怔住了：“这是…”

托雷也盯着那上面的黄色矿石惊讶道：“真没想到，玉石矿里面居然包着个硫矿。”

“硫矿？”戚明德和镇长同时吓了一跳。

黛玥狐疑地看着那块矿石：“这里居然有硫矿？怎么可能？”

小易嬷嬷面色霎时苍白，呢喃道：“难不成是二老爷在私自做火药？”

杨翊忿忿然地直冲进小木屋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