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家的几位妯娌一同在皇都大街上闲逛。当然,他们不能太招摇,都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常服,打扮特为素净,就像普通富贵人家的媳妇。
这女人嘛,聚到一块,话题自然是特别多,总能边走边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且都喜欢看绫罗绸缎和金钗钿合,同时都会你赞这个于我合适,我夸那个与你相配,彼此相处很是融洽。
特别是文靖芳,小鹄之前见她两次,给她印象就是温雅娴静,也不会乱说话,很有分寸。可没想到,文靖芳今日跟大家出来后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说的话特多,而且还一直挂着笑容,似乎很兴奋。
这也难怪,文靖芳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可惜生在潞国公府,自小就被母亲教养成淑女,尽管自己不想做淑女,也必须装淑女,所以在人前,她就一定是个淑女了。而且,从小身边也没几个要好的女伴,就算有个姐姐文靖茹,可是她似乎总与这个姐姐合不来。可以说,她根本没与其他姑娘出来逛街吃茶闲谈过。倒是皇宫那个黛玥公主与自己最谈得来,每回她随母亲进宫时,她总与黛玥在御花园随便嬉戏打闹很是快活。可惜黛玥嫁到西土后,她就少了个知己,嫁人后更是秉承妇人的三从四德,把性子完全收敛了起来,当个贤妻良母。
只没想到,今日出来后没多久,小鹄与太子妃就毫不避嫌地当着他们的面不断对彼此评头品足起来,而且吵得越来越起劲。可不知怎的,在文靖芳眼里,这二人周边的气氛很不错,也很舒服。自自然然,她也投入到他们的话题中,看到布料就说布料,看到胭脂就谈胭脂,反正无所不谈,她的话匣子打开后一下子也没法收起来,说得好畅快。
完颜玉真对他们说的话题却不是很懂,毕竟自己是在马上长大的姑娘,对胭脂布匹首饰这些都不是太感兴趣。正因为如此,完颜雄才要给她添置点首饰才行。不过,她来中原后,也是头一次有女伴一同在外逛,当然感到很高兴。起码在她眼里,这几个妯娌都表现出自己的真性情,让人相处起来很惬意。
至于太子妃千紫丹,其实她本来还能保持自己的端庄优雅的。可是几个女人出来后没多久,小鹄就不断故意说话来惹她,回回都戳中她的“要害”,她忍无可忍,便跟她互怼起来。她就知道这个丁月鹄约她出来准没好事的了。
到了日上中天的时候,小鹄就带着大家去丁三公子的酒楼歇息吃饭,当然掌柜一见小鹄就领他们到雅间就坐。
大家坐下后,太子妃才瞪着小鹄,细语道:“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了,可没想到你会选择这家酒楼!”
“这儿有啥不好?我与你说,丁三公子这酒楼做的菜可是好吃得不得了,开了都没两个月,就客似云来,很多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呢。”
“你晓得我不是说这个!”千蜜双压住怒火,闷声道:“且不说旁边是勾栏瓦舍,再前面一点是烟花之地,更重要的是…”她没往下说下去,只是继续给脸色小鹄看。
小鹄却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顾自己地道:“无所谓啦,反正能吃好,能吃饱,就行了。对吧,三弟妹,秀王妃?”
玉真喝了口茶,笑道:“我对这些都无所谓的。既然小鹄王妃说这儿好吃,那就这儿吧。”
文靖芳也笑着说:“我家那位也特别喜欢这儿的,昨日打包回来的竹筒饭,我也尝过,很好。我原本就想来这儿再打包几个小菜回去给我修儿吃呢。就没想到二皇嫂带我们来了,正合我意。”
小鹄笑眯眯地对太子妃道:“看,大家都喜欢这儿!”
千紫丹没再说话,毕竟这酒楼有很多富家子弟来,怕乱说话会影响自己形象,所以她姑且忍下来了。
小鹄直接问了文靖芳要打包的菜名,然后对随行的芙蓉道:“芙蓉,你按照三皇子妃刚才所说的那几道菜,去让厨房那边准备一下外带吧。还有,今日柳儿又被白夫人拉了过去,你也顺便给她多打包几个菜回去吧。”
玉真对身边的丫鬟道:“阿思,你也跟着去帮我挑几道招牌菜,走的时候外带回府。”她想让完颜雄在离开前也能尝尝,而且夏青珀似乎也喜欢这里的菜肴。
“奴婢遵命。”随即阿思跟着芙蓉一同去了厨房。
玉真起身道:“我可能水喝多了,要去个方便,先失陪一下…”
“我也想去,不如一起吧。”小鹄忙起身跟着玉真一起出去了。
出去后,小鹄挽着玉真的手臂缓缓走着。
玉真这时对小鹄说道:“方才说起柳儿,我还真差点忘了。昨日她与白老夫人给我与父兄解了围,之后他们就匆匆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当面答谢她呢。”
小鹄想起来了,说道:“哦哦,昨日她回来后有与我提过这事。其实这本也没什么,是举手之劳,秀王妃也不必太客气。”
“小鹄王妃,有些事我也不好当着别人说,如今就我两人,我也不怕你见笑了。我嫁来大夏这么久,再难听,再难堪,我都遇过。所以昨日像陈夫人李夫人那样的奚落,我压根是不介意的。可是,我父兄不一样,堂堂一国之君,怎可…”
“我明白。”小鹄点了个头。
“所以,我当时真的好气好气!可柳儿姑娘能为我们站出来说几句,我是打从心里特别的感激…”
“我懂的,好吧,我会把你的感激话转达给她的。”
“谢谢你。”
小鹄犹豫了一会才道:“其实柳儿也与我说了昨日那两位夫人说了那种难听的话…就是说秀王的父亲死在辽人手里…然后秀王要手刃仇人…这个我觉得你不必放心上的。”
玉真笑道:“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明白他一直留宿青楼,就是为了避开我。”
小鹄轻声道:“原来你都清楚…可我觉得秀王也没外人所说的那样仇视你…”
“这个我也懂。若秀王真如外头的人传的那样不堪,他早就派人暗中杀了我,又何必拖了一年呢?其实我父王也是死在十五年前那场战役上,我与我的兄长们也一样痛恨过夏人。所以,我能理解他痛恨辽人的心情。可是,我根本不介意他痛恨我,不介意他不当我是妻子,反正日子就是这么过。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肩上都有摆脱不掉的责任,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百姓,这和亲是必须的。”
小鹄直接来个干脆了:“我看得出来,除了责任,你对秀王应该也是有情的吧。否则,你也不会考虑给他纳个好姑娘做妾。”
“嗯,”秀王妃含羞垂首,轻声道:“跟他处了那么久,虽然他每回与我说话都冷冷的…可我感觉…秀王他…是很温柔的…我也想他过得开心…”
“哦哦哦…”小鹄没再说太多了,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十五年前的夏辽之战,不正正是芙蓉亲生父母牺牲的那一场吗?没想到两国交锋,祸及了不少人的十年,二十年后,可能甚至几十年后的命运…
去过方便后,小鹄还是挽着玉真的手臂穿过回廊,正要走回他们的雅间时,与一位打扮高贵的漂亮女子碰了个正着。
小鹄与她相互福了个礼,笑着道:“没想到会在此遇上吕行首呀。”
吕行首先愣了一下:不是王妃约自己来这儿的吗?怎么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她看到王妃身边的少妇,一下就明白了,也笑着道:“听闻这新酒楼的菜肴特别诱人,奴家就特意来品尝品尝。”
玉真有点讶异:原来这个就是传闻中的吕行首,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生得出尘脱俗,有如仙女下凡一般,怪不得秀王会对她这般着迷…
小鹄对玉真道:“秀王妃之前不是说想见见吕行首的真人吗?既然现在都碰上了,不如就趁现在大家坐下慢慢聊吧…”
小鹄拉着她和吕行首走到旁边的雅间,吩咐伙计来端茶招呼。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个清楚明白吧,我先回之前的雅间,你们聊完后直接回来找我们就好啦。”说完,小鹄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可当她一出去的时候,就与太子妃撞了个正着。
小鹄笑着向太子妃摆了摆手到:“Hi!这么巧呀!”
千紫丹一手叉着腰,直勾勾地瞪着她,低声道:“就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原来是为了这个!!”
“没有没有!!”小鹄拉着她走到一边细声道:“什么鬼主意都没有。”
千紫丹没好气道:“你还敢说没有?你敢说里面那个吕行首不是你故意安排来的吗?”
“是我安排的,可不是什么鬼主意呀。秀王妃一直想知道吕行首的为人,那就干脆让她亲自与吕行首见个面,谈谈话就好啦。”
“我都与你说过,不能胡来!普通的妇道人家也不会与一个妓女接触,更何况咱们都是皇族宗亲。”
小鹄笃定道:“放心放心,这边的雅间都是VIP才能来的,所以不会有其他人瞧见的!”
“真是服了你!!不过这个也就罢了,可那边…”千紫丹把声音压得低低地道:“你是明知道姓梁的是这的常客,怎么还故意拉我来?是存心来瞧我的笑话吗?”
为了掌握梁媛的行踪,她早就派了人暗中查探过她的事。自然也知道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地方与太子见面。她当然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梁媛就常约太子来这个酒楼。
小鹄小声问道:“我是想着没那么巧遇见…怎么,梁家姑娘已经来了?”
千紫丹白了她一眼,已经被她气得无语了。因为就在小鹄与玉真出去后不久,她就透过窗户看到梁媛出现在旁边那个阳台雅间里。于是她二话不说就冲出来找小鹄了。
看来真被自己说中了,小鹄只好用安慰的语气道:“你不是与那梁家姑娘以姐妹相称,相处的很不错吗?怎么现在好想那么抗拒的?”
千紫丹靠着走廊的柱子,吐了一句:“你就比明知故问了!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每回见到那梁媛楚楚可怜的嘴脸,就想吐!”
小鹄故意说道:“是吗?那你以前跟我一起时装成朋友样,那是不是也经常要吐的?原来如此!!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减肥方法哦!”
千紫丹别开脸:“我没心情与你说笑!反正现在你先给我搞掂这局。要么她先走,要么就我先走!”
“也不至于吧。好歹把饭先吃了再走嘛!”
千紫丹索性道:“那你想办法赶她走!!”
小鹄耸了耸肩苦笑道:“我又不是老板,没这个权。”
千紫丹立即转身要走,小鹄拉住她笑道:“别这样嘛,难得大家出来玩一趟。说正经的吧,我是觉得这个姓梁的姑娘没有传闻说的那般有手段,所以才特意安排你一起来好好看看的。”
“我认识她两年了,你一个局外人才见她没几次就认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landa呀!你怎么来到这里还像从前那样天真!”千密双可没忘记千紫丹死时的惨状,可见梁媛手段是多么的毒辣。
“你先冷静点嘛。”小鹄只想与她平心静气地分析问题:“不是常言‘旁观者清’吗?正因为我是个局外人,所以看事情才会更客观,更透彻。我看这梁媛对人十分慈善,不太像会耍心计的人,或许杀害紫丹的另有其人。”
千紫丹冷笑道:“landa,你忘了我也是这么会装的人吗?最后不也做出陷害你的事?这正正说明,梁媛就是个多么有手段的女人,我不得不说一句,她可能是比我更强!”
“那么,你认为一个与男人三不五时吵起来的女人,是很有手段的吗?”
千紫丹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有个丫鬟,就是刚刚我叫她去厨房的那个,叫芙蓉的,她呀,特别嘴馋,来这里的时候就直接出入这里的厨房,所以与厨房的人都熟络上了。有一次,她溜到这的厨房看有没有新菜,碰上厨房特别忙的时候,她就帮忙当个伙计去给厢房的客人端个菜。刚好是太子与梁媛的雅间。不过那时太子似乎吵得面红耳赤,没有认出芙蓉来。”
“你是说,他们吵了?”这怎么可能?千蜜双可从来没想过太子会与那个女人吵架的。
“芙蓉说,她一进去的时候只听到太子大吼了一句‘闭嘴’,而梁媛也没好语气地只回了一句‘若太子执意如此,奴家也无话可说了!’,样子看上去似乎也是很恼火的。之后我问过这里的伙计,他们也说听过他们吵闹过的,也不止一次。”
“这…确实意外…”
“像这样与太子对着闹的女人,我可想象不到会有多高明的手段,甚至说可能没多深的城府。”这就是小鹄的结论。
千蜜双摇了摇头道:“好难说。因为我平日见到的梁媛是十分的温顺,在太子面前,也是事事顺从,无比温柔,而且,她一直都是‘姐姐’的喊我。明显就是把自己当做太子的宠妾了。更何况,太子对她是千依百顺的。若真如你所言,他们在外头是这么吵闹,就只有一个解释,那这就是这个女人为了套住男人的心而特意使出的把戏。有些男人就喜欢这种时不时来闹一场的女人,觉得新鲜…”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是没话说的了。我跟你说这个,也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别把真正杀害千紫丹的凶手溜走了。”
千蜜双突然坏笑了两声,拉住她的手,装作很感动的强调道:“你…这是在担心我是吗?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你与我言归于好了?我的好姐妹!”
小鹄撇了她一眼,轻轻甩开她的手:“你认为是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要说的都说了。”
千蜜双此时看着她手上的白玉戒指,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戒指是不是会变色的?”
“你说什么?不是一直都是白色的吗?”
“是…吗…”可千蜜双怎么记得当时在他们坠入大海前,她拉住小鹄的手,记得她手上的戒指是墨绿色的?不过,她想也有可能是那时候太混乱看错了,还是算了,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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