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皮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合眼,只盯着那枚问小月鹄要回来的戒指反复来看。
刚洗完澡进来的丁月鸿见他一直没睡,问:“这么晚还没睡,看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这戒指会不会太单调了……”
丁月鸿随便瞄了一眼,笑了笑:“这之前不是小妹戴着的吗?你又要回来了?怎么,终于发现我小妹的真面目,后悔了是吧?”
皮子侧眼看着他:“二哥,你说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小妹当你的小娘子呀!”丁月鸿开玩笑地这么逗着他,然后开着吹风机吹着头发。
皮子脑子恍然大悟,笑着喃喃自语:“虽然是凶了点,可是……让她做娘子的话……应该也不错……”
吹风机声音很吵,丁月鸿压根没听到皮子说啥,他只是伸手上去上床:“你的玉戒给我瞧瞧。”
皮子把戒指给了丁月鸿。
丁月鸿放下手中的吹风机,在灯光下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后还给皮子:“这确实是单调了点,雕个花吧。”
“雕花呀……”皮子祭祖盯着戒指看。
月鸿看了一下月历:“很快就到小妹的生日了……要跟月雁姐商量凑钱买礼物才行……”
皮子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二哥,你说的生日……就是……生辰吗?”
“对……”
皮子突然生出了另一番心思……
第二天一早,皮子一个人走到街上去。他记得在这条街上见过有人做雕刻的,所以一边走着,一边左顾右盼地找着。终于,他在街口看到一个小店,门口挂着“老左刻章”的招牌。
皮子欣喜若狂,心想是这家了,便直接推门进去。
这家店铺十分窄小,可能就与小姐姐家的浴室差不多大,光线十分阴暗,三面墙上都挂着各种工具以及雕刻材料,中央坐着个戴眼镜的老大叔,他正拿着个刻刀在个吊灯下埋头干活。
皮子很有礼貌地向他鞠躬问好:“大叔好!”
老左抬起头,摘下眼镜,呆呆看了这个男孩好半晌,才缓缓道:“哦……你不就是最近常跟丁家那小妹一起买菜的小哥吗?来我这有什么光顾吗?”
皮子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是次前来,是有事想向老师傅请教。”
“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老左对这个说话中带着书卷味儿的小男孩颇为有兴趣,便正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皮子从口袋拿出那只白玉戒指说道:“是这个……我想在这上面雕个花……师傅能吗?”
老左拿过戒指在吊灯下看了好一会:“是普通的玉石……只是简单雕个花,应该不难,三天可以给你。”
皮子忙摆手:“不,我……我是想请师傅教我怎么去雕,我想自己亲手雕……”
老左讶异地看着他:“你要……自己做?可这是玉石,跟石头一样坚硬,不像木头那么容易。你第一次做可能要花不少时间哦”
皮子点头确认:“没问题,我一定能刻出来的,所以请老师傅教我吧,求您了。”
老左看这小孩眼神真切,态度诚恳,满意点了个头:“行!那明天你过来学吧。”
皮子猛地摇了摇头:“现在……可以吗?我现在就想学!”
老左惊讶地看着他:“你这小鬼为什么那么急?”
皮子愣住了:对哦,我干嘛那么急呢?
不过,他确实想现在就开始做,便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赶紧做好的话,可能之后就来不及给她了……”
“原来是要送人……”老师傅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折凳放在自己脚边:“来,坐吧。我教你基本的……”
皮子高兴地坐在折凳上,静静看着,听着……
在这一个礼拜里,皮子晨练后如常陪小月鹄去买菜然后在家做家务,吃过午饭之后就去老左店里学雕刻,回来后就躲在房里埋头刻花。每次他都异常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小月鹄在饭厅喊他,最后都要小月鹄走进房里亲自扯他出去吃饭。
其实小月鹄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在戒指上雕花。
可每次皮子也只是向她神秘一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月鹄最讨厌别人这样有意无意的打哑谜,她不喜欢猜,所以用了几回她惯用的“威吓”伎俩来逼皮子招供,不过这家伙现在似乎都不再害怕她这一套了,反而对她越来越轻佻,说话也晓得转弯抹角,让她无所适从。皮子早已摸清这个小姐姐的性格,再凶,也只不过是头纸老虎,即使再生气,每天依旧做饭给他吃。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多月,皮子开始觉得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和左邻右里的关系也变得愈发融洽,日子平淡却让他感到快乐。与这个家的人相处下来,他都感受到无比的亲切与关怀,或者说,小姐姐一家人比起他在皇宫里的嫡亲家人都要来得真挚和亲密。他喜欢这种感觉。特别是与丁国宏一起踢球时,他才明白原来父子可以这样嬉戏。而且每次见到丁月鸿与丁国宏之间无分大小的随意对话时,皮子打从心底里羡慕。
现在的他不再去想如何回去原本世界的问题了,甚至还憧憬像丁国宏那样在这里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上一辈子,说不定也是不错的。
不过,这两天,当他看到丁国宏给他的那枚戒指时,不禁多了点莫名的担忧,因为戒指上面那原本那纯白的微细花纹居然泛出了淡淡的青色。他刚开始以为是弄脏了,用肥皂和洗洁精反复洗了好多次,始终没洗干净。到了第二天,那青色又变深了。
皮子知道有些玉石与人接触后是会因各种不同的因素影响而出现变色,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就担心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某种暗示,也许是在说他留在蓬莱的日子所剩无几了。
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不知在哪一天自己会在那个丫头面前凭空消失,害怕自己离开后那个丫头会忘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想尽快完成自己曾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明。
这天晚上,皮子照旧在房里埋头雕刻。小月鹄忽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扯住他的手往街上走去。
在昏黄的街灯下,皮子看着小月鹄一言不发地拉着自己的手只顾朝前走,只好问:“小姐姐在这大黑夜的是要去哪儿?”
小月鹄闷声道:“去找我姐!”
“找月雁姐?”皮子想起来了:“她之前不是说过收到了一个学生,要很晚才能回来吗?也叫你不用给她留饭的。”
小月鹄挺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我今晚想做个糖水,想看要不要给姐留点,特意打了通电话过去那个学生家里,可人家却说我姐七点就已经离开了,而且我姐还跟人家说是直接回家来的。可是……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她还没回来……我担心……”
说着说着,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忍了下来。
这是皮子头回见她哭,心一下被揪住,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问:“那……你现在想去哪里找?”
“我去派出所叫二哥他们出去找!”
“这样……”皮子想了会:“其实我觉得你姐那么大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也许是回来路上车子坏了,才耽搁了吧。”他记得丁月雁每天都是踩着那个自行车出去的。
小月鹄不停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姐是个很有交代的人,如果车子坏了,她会在附近的店里接电话打回家的。”
“或许是找不到电话吧。”皮子觉得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的,但是绝不可能有意外,这里可是法治的世界,又不是他那个盗贼悍匪横行的年代。
“可……我真的好担心……万一……”小月鹄低下了头,无力地蹲在一旁的电灯柱下抽泣,让人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皮子无奈地走到她身边,想了一会说:“那要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说不定那里能知道点线索。”
小月鹄抬起头,抿着小嘴问:“哪儿?”
“去那个干洗店。”
“为什么?”
“其实你姐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都闻到她身上有股香味,是跟干洗店那里的香味是一样的。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们的衣服都是在那里洗的所以才有这样的味道,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你们平时都是用自家洗衣机洗的,偶尔才会拿些难洗的衣物过去……”
“这当然!”小月鹄说:“你以为干洗很便宜的吗?天天都拿去,可得要花多少钱?”
皮子自信地说:“所以我肯定你姐每天做完家教都会去一趟干洗店的。”
小月鹄恢复精神了,像看到希望一样瞧着皮子看:“你好像福尔摩斯哦!”
“福尔摩斯?”这是啥?
小月鹄已顾不上那么多了,猛地站起身来,拉住皮子的手就往干洗店跑过去了。
这时干洗店的灯还亮着,似乎还没关。
当小月鹄要从正门进去的时候,皮子拉住她往旁边的大树躲起来。
小月鹄奇怪地问:“你这是干嘛?躲在这里可是什么都不问不到的。”
皮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月雁姐一直不跟我们说她每晚来干洗店的,肯定有原因的。若我们贸贸然出现在这里,可能会造成她的不便。所以我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会吧。”
小月鹄讶异道:“皮子,你考虑很周到哦!”
皮子得意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靠?”
“少臭美了!”小月鹄借着大树的掩护,悄悄地蹲在洗衣店的窗户下,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明亮白光下,一个男店员还在整理洗干净的衣服。
皮子在她身边同样往窗里偷瞄,悄声说:“我认得了,他就是那日戴帽子的大哥哥。”
“他是辉哥。”小月鹄补充道。
他们偷看了好一会,脚开始发麻了,正要放弃时,就见到丁月雁捧着一堆衣服进来了,笑得很开心。
小月鹄有点惊呆了:“月雁姐……在这里兼差……?”
“可能不止是为了干活……”皮子指了指里面。小月鹄继续往里看,只见丁月雁拿着纸巾很温柔地帮辉哥抹汗,两人有说有笑,颇是亲昵。
小月鹄轻声惊呼了一句:“天啦……姐居然跟辉哥一起?”
皮子倒是很镇静:“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姐都二十的人了,本就该谈婚论嫁了。”
小月鹄一下打到他头上:“谈婚论嫁你的头!”
皮子捂着被打痛的脑瓜,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疼啊!”
听到外头有声音,辉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瞧见两个小孩蹲在这了,奇怪问道:“这么晚你们俩怎么在这?”
见被发现了,两个小孩很尴尬地对他们笑了笑:“晚上好!”
丁月雁没说话,向他们指了指洗衣店的正门口。
两个小孩马上明白,忙绕回到正门口进到店里。
辉哥招呼他们在里面坐,拿来两瓶冻饮给他们,并解释:“其实是我爸这个月进了医院,我妈天天在医院照顾他,我就要一个人看着这干洗店。你姐见我一个人从早忙到晚那么辛苦,所以做完家教后就来我这帮忙。”
小月鹄直奔重点:“帮忙的话,那有给我姐算日薪的吗?”
这小鬼,对钱真够敏锐的!辉哥从前台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小月鹄看:“自然有。你姐姐每天在我这儿干活的时间,我都有记下来的,到时候我会把工资结清给她的。”
小月鹄打开看了一下,果然每天几点来几点走,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这还差不多。”
皮子笑眯眯地看着丁月雁和辉哥:“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对吧?”
这是他从电视剧上学来的,他一直觉得这话特别有意思,所以当着这两个情窦初开的男女面前现学现卖了。
可这话却说得月雁和辉哥怪不好意思的,二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小月鹄只暗暗偷笑,没说话。
丁月雁端坐在这两个小鬼面前,咳嗽了两声,很严肃地道:“你们给我听着了,今晚看到的事要保密。”
这话里的所谓“看到的事”当然还包括了她和辉两人的“私事”了,两个小孩当然明白,一边喝着冻饮,一边很乖地点了点头。
辉哥留下来收店,丁月雁带着两个小孩先回家。
在路上,皮子大胆问:“月雁姐,你与辉哥这样算不算已经是私定终身了?”
私定终身?这小鬼头年纪小小就懂这个了?看来现在的孩子都是很早熟啊!月雁苦笑道:“还不至于,我们才开始没多久,是了解阶段。而且暑假结束后,我们都要去上大学,要考虑许多事的……”
“哦哦……”皮子捏着下巴,像个大人一样说道:“还要考虑许多……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的自由恋爱,也太麻烦了,是喜欢的话直接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了解考虑那么多,以后因为某些事情而错过了,不是很可惜吗?”
“……如果是这样……也是没办法……”月雁无奈笑了笑。
而小月鹄没说话,也不想说话,对皮子的胡言乱语,她都不想搭理了。
月雁问:“皮子,如果是你的话,是遇到喜欢的就马上想着结婚吗?可你还这么小……”
“可以先定个娃娃亲呀!”皮子回答得很干脆,完全没有半分犹豫。
月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孩,没法理解这些小孩平时到底在看什么电视。她瞄了一下沉默的小月鹄,揶揄道:“那么皮子,你觉得我们家小妹怎样吗?喜欢吗?”
皮子毫不害羞地笑道:“喜欢呀!小姐姐做菜一流,以后肯定是个好娘子!那么月雁姐会让她嫁给我吗?”
这个意外的答案令月雁忍俊不禁。他们平时闲来无事也会逗逗这些孩子来乐一乐的,可没想到这个皮子居然会这么坦率!这种puppy?love还真有意思!月雁睨着小月鹄那不好看的脸色,继续开玩笑道:“好啊!正好爸过几日休假,他说会带咱们去海边玩,到时你就跟他提亲吧!哈哈!”
皮子却把她这话当了真,很兴奋地看着身边的小月鹄:“好啊好啊!”
小月鹄沉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在不断咒骂:笑吧笑吧!继续拿我开玩笑吧!回家后我罢工不做饭,看你们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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