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在警校已经待了四天,这已经是第五天的早晨。
他洗漱完后回宿舍时,正好看到两个做完晨练的学警在打闹,其中一个的手中似乎拿着个红色的小盒子说:“别拿这个来玩!这可是关乎我的终身大事!我是想等这个月毕业礼后就向她求婚的。”
另一个则嬉笑道:“你也真是的,干嘛不等拿到功勋奖章后再结婚呢?”
“女人青春是有限的,我不想她等太久,而且我更害怕拖太久,她被人抢走了怎么办?”说着,他很小心地把那个盒子收起来。
“不过我刚瞧你那个戒指也没钻石,人家愿意嫁你的吗?”
“她是个好女孩!才不会介意这种事呢!只要我诚信给她求婚戒指,她肯定答应的!”
听到这里,皮子忽想起什么,很紧张地冲到这两个大哥哥面前,问:“大哥,请问一下,送戒指给姑娘,就是要她嫁给自己的意思吗?”
两名学警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向他点了个头:“是的。”
皮子脸色煞白,整个人呆住了。
这时丁国宏走了过来:“皮子,你在这做什么?小妹来接你了,说要跟你去逛商场。”
“好!”正好!皮子匆匆回去收拾,心默念:来得正好,要问她要回戒指才行!
“你当初不是说过两天来接我的吗?现在都第五天了……哼!还说会罩着我这小弟!”皮子背着个背包直接向警校门口走过去,故意装出个生气的样子,很不悦地睨着小月鹄。
小月鹄紧跟在他后面,双手合十,不断讪笑着向他低头道歉,还不时用小眼偷瞄他:“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医院出了状况,我妈必须在医院留守多了几日。没有我妈这盾,我是顶不住我爸这利矛的,所以我也不敢来。但是接到我妈的电话后我不也一大早跑来接你了吗??你别恼我了!”
皮子问:“你妈妈呢?没一起吗?”
小月鹄见他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便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她还在医院,说要给那个病人做最后检查,确定今天没出问题就可以走了。我来这先接你,现在一同去医院接我妈去。”
“哦哦……”
皮子瞄了一下小月鹄的手,问:“小姐姐……”
小月鹄扭过头来:“怎么了?”
皮子指了指她的手上的戒指:“那个……戒指……”
小月鹄向他晲笑道:“怎么?不舍得了?”
“嗯……”皮子突然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一个男的送给一个女的东西后说想要回来,这怎么也太小家了,可是戒指这东西关乎自己的终身,如果让小姐姐误会了可怎么办?
“还你!”小月鹄把戒指脱掉后直接递给他。
皮子惊讶地看着她:平时看她那么蛮横,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这么爽快还给自己!
他接过戒指,定定看着这丫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抱歉……”
小鹄完全不介意地笑着说:“道歉个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原来就没想过真要了你的。只是我从来没戴过戒指,一时兴奋,既然你给了,我就戴上了。我本就打算你在你要离开的时候就还你。那现在你开口要,我自然要还你。”
皮子看着手中的戒指:这丫头……性子……还真怪,可是戒指拿回来,为什么我却……有点……不高兴……
这时一辆公车正驶入警校门前的车站。
“有车了,快点!”小月鹄一把拉住皮子的手,急匆匆地跑向公车。
一进医院,皮子又感受到那股无比舒畅的凉快:“真凉爽!”
“那当然,这里有空调嘛!”小月鹄怕他会走丢,像小孩一样一直紧紧拉住他的手。
不知为什么,这回被她这么拉着,皮子的心情突然又变好了,之前拿回戒指的那份失落一下子都没了。
皮子兴奋地问:“小姐姐,那为什么咱们家不装个空调,这样家里不是更凉快吗?”
“那是我家!不是你的!你只是个暂住的!”小月鹄瞪着他:“空调不便宜的!而且一个月这么把空调开着,电费也特别贵!”
皮子不禁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方便舒适的生活都是凌驾在金钱的基础之上,社会的文明也不是那么容易……小姐姐你们在这里生活也有自己的难处呀,连个空调也不能说买就买。”
“你胡说什么呀!”小月鹄睨着他,感觉这家伙没见才几天,说话却变得比之前轻佻随意了?都说老爸那个学校不是教身好警察,是把孩子教得没规矩才对!
医院值班的保安一见到皮子,便走了上来,打量了好一会才说:“你不是那天在这走丢的男孩吗?剪了个头发,变了样,差点认不出。看来你在林医生家里住得不错哦!”
小月鹄想这人既然认识的,那就肯定是妈妈口中说起的帮忙报警的那个保安了,便直接问:“保安哥哥,他的家人找到了吗?”
保安摇着头,苦着脸道:“派出所那边还没消息,毕竟没有姓名,又没家人联系方式,是很难找的。他们也只能查看丢失儿童的档案来查。所以嘛,那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些日子了。”
“照顾不是问题,问题是米饭,米饭都要钱的。”小月鹄白了皮子一眼,说道:“要想办法让你出去赚点米饭钱才行了!”
“要怎么赚?”皮子心一慌:她该不会要自己在外面卖艺吧?
保安笑了一下,提醒她:“哈哈,这可不容易,没人会愿意请这么小的孩子做工的,请童工可是违法的哦。”
“这里是不准小孩打工的吗?”皮子对这里的法律越来越感兴趣了。
保安笑道:“当然不可以,小孩就应该去学校读书,去做喜欢的事,有个快乐的童年时光!”
“还有这样!”皮子越来越觉得这里简直就是近乎完美的理想幸福的世界。
看到皮子这兴奋的模样,小月鹄就不爽了,拉着他往妇产科走去,并说:“你兴奋个什么劲!就因为出了这规定,搞得我想去找个暑期工都找不到,只能留在家里做家务做饭!”
“这不是挺好吗?像我那边……我是指我家乡,穷孩子都要出来干活,连书都没得读。”
小月鹄一脸愁容道:“好什么好。我们现在虽然说是有书读,可是这里去哪里都要钱,即便是在家里用个电,用个水都要钱的,上个月才来通知说电费要涨价了。爸妈在外头赚钱来养我们三个孩子很不容易,我还是个消费者,难得放长假,想找个活来帮补又说我太小。”
皮子很欣赏地笑道:“小姐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哦!”
“我十岁了,不是孩子!”又被这么说是孩子,小月鹄又恼了。
皮子没理会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参观这个医院,并问:“小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不是说要去见妈妈吗?”
这家伙果然不一样了,说话语气也随便了许多。
小月鹄纠正他道:“那是我妈,不是你妈!我妈是妇产科的医生。”
“妇产科?是干嘛的?”
“你连这个也不晓得吗?”
皮子嬉皮笑脸道:“我可是你小弟,你可是我小姐姐,你自然是比我懂得多呀!”
小月鹄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厚脸皮了,不过这话中听,所以她就向他解释说:“妇产科,简单点说就是专门给孕妇看病,给孕妇生娃娃的部门。”她觉得这解释应该是没错的?。
皮子如脑袋亮了灯一样惊呼:“我懂了!原来就是接生的稳婆!”
“才不是呢!”小月鹄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叉着要,怒瞪着他:“我妈可是个医生,是个比稳婆要高级多少倍的职业!”
“哦哦……这里的大夫是很受人尊重的职业呀!”皮子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没等小月鹄开口,不知哪里冒出一把声音来:“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医者,无分国界,无分贵贱,更无分你我,只为挽救生命,此等高尚情操,有哪个职业能与之相比?”
小月鹄和皮子同时到处张望,就在前面拐角处,有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走了出来。
只见他穿着吊带的蓝色西式长裤,黑色皮鞋,红色格子短袖衬衫,领口还打了个蓝色的蝴蝶领结,皮肤白得像雪,五官秀丽,漂亮,如像动画里面的娃娃那么好看。
虽然这男孩的剪了个特别短的刺猬装,可皮子却以为他是个女的,便笑道:“这姑娘看来对大夫这职业很是欣赏,想必将来也是想当一代名医吧。”
那男孩握紧拳头,皱紧那双好看的柳月眉,闷声道:“我是男的!”
皮子有点尴尬地搔着后脑勺:“原来是个公子哥,抱歉抱歉!我这人眼拙,看见漂亮的就以为是个姑娘家……”
那男孩忍住火气,语带轻蔑道:“没关系,连医生也能跟个稳婆混淆,就知道你的眼光多么的低俗,所以,你错把我当女孩看,也不足为奇!我也知道乡下出来的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怎么也是在名校接受高等教育的,是有文化,有涵养的名门子弟,不怪你!”
皮子听得出这男孩是在讽刺自己愚昧无知,真没想到他堂堂尊贵的大夏皇子也有被人嘲笑的一天。也没办法,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自己确实就是个土包子,唉,也只好认了。
皮子只好苦笑了一下。
哪里冒出这么个臭屁孩?竟然这么拽!小月鹄恶狠狠地瞪着他,嗤笑着说:“是吗?你这么大度呀!可我是个女的,不比你们男的那么大度,我可是小气得很呢!你不怪他,我可是怪你哦!”
啥虾米?男孩看着这个穿着红色t恤牛仔裤的平凡女孩,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说的什么?”
小月鹄低声吼道:“我说的是你!名校又怎样!眼睛就能长在额头上,只能看到高处,低处的就全不当回事吗?难道乡下来的就就是那么低俗无知吗?你可要记住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的文化底蕴可能是比你的所谓内涵与文化不知要高出多少呢!”
哟!这丫头……皮子惊讶地看着她:她这是……在夸自己吗?
“是……吗?”男孩愣了一下,轻笑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我倒真想看看他的文化底蕴有多高。曾有人说‘读诸葛亮《出师表》不流泪不忠,读李密《陈情表》不流泪者不孝’,那么,你,”男孩正对皮子道:“《陈情表》,会念吗?”
小月鹄慌了:刚刚自己似乎把话说得太过了,这又不是小学的课文,皮子这家伙应该没读过吧,叫他怎么念?
可皮子耸了耸肩,不慌不忙地念到:“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男孩听着他把整篇念完,一字不差,有点惊讶的同时,心里也很不快。
小月鹄却开心地拍着手:“不愧是我的小弟!真行!”然后她对着那男孩说道:“我没说错吧!你这戴着有色眼镜的人,还想以后当医生?简直可笑!根本不配!”
男孩面色一下沉了下来:“我不配,难道你配?你这丫头恐怕连病例都不会看呢!”
“谁说我不会!”小月鹄四周看了一下,只见一个护士推着一个病床走了过来,上面躺着一个孕妇。小月鹄装着不小心碰撞道病状跌倒在地上,然后扫了一眼挂在床尾的那个病历卡。
那护士忙扶起她:“小妹妹没摔伤吧?”
小月鹄笑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没事就好,要小心点,医院到处都是病人,碰着了就不好了。”那护士便继续推着那个病床向前走。
小月鹄走回来对着那个男孩道:“我跟你说,刚刚那病床上的阿姨的病历是什么吧:她胎膜早破,宫内妊娠38周LOA,单祸胎。既往无特殊病史,25岁结婚,系第三胎,有人工流产史2次。入院检查:T36.4℃,P91次/分,R20次/分……”
皮子和那个男孩同样震惊:她只在一瞬间扫了人家的病历一眼,就记得那么清楚了。
男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小月鹄笑着说:“你可以去问问刚刚那个护士不就知道真假吗?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笨到拿来这来套自己吗?”
男孩确实心生不忿,不过这女孩的过目不忘确实让自己佩服,正想问她名字时,一个穿着医生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玉章,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叫你去大堂找妈妈吗?她在那儿等着接你去学空手道呢。”
那男孩回头对那男人喊道:“爸……”
而那男人身后跟着的正是小月鹄的妈妈林医生。她看到那个男孩身边的两个小孩,忙道:“哟,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那个男人对林医生道:“这俩是你家的孩子吗?”
林医生笑着说:“关院长,这女娃是我的小女儿,这男的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那个走失的男孩。”
“原来就是他呀……”关院长仔细打量了皮子一会,微微笑道:“看上去跟咱家玉章差不多大,可怎么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呢?会不会摔过脑子?不如带他去做个详细检查吧。”
这个叫玉章的男孩盯着皮子,暗忖:连陈情表都能背出来,怎么会想不起自己名字?八成是骗大人的!我才不会上当!
林医生无奈地对院长说:“我也想,不过这小孩似乎对医院的检查很抗拒……”
“这样……那就没办法,只好麻烦你们一家先帮忙看着他了,待警察那边有消息再说吧。玉章!”关院长对着儿子喝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过去!要不然你妈又要来我这儿闹了!”
“马上去!”玉章便匆匆向医院大堂走去了。
林医生笑着说:“院长的小儿子还挺有活力的,暑假也去学空手道。”
关院长只是无奈一笑:“没办法,是前妻要求的,说玉章跟着我只会看书,迟早成了个书呆子,所以她一个礼拜亲自来接他去学一次空手道。”
“你前妻在这点上,还挺像我家那位的。”林医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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