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宫花寂寞红

在公主下榻的阁院内,芙蓉站在炎月身后,定定看着台上那盒子里的金凤华胜,然后很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公主,你刚才说这是无价之宝,百年难得的珍品,是真的吗?皇后居然送给咱们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呀!”心里却想着:这趟小鹄是走了财运了!

坐在炎月旁边的黛月喝了口花茶,然后笑道:“此乃当年先皇送给皇祖母的定情之物,上面的做工很是精细,连凤凰的每一条羽毛以及牡丹上的每一片花瓣都刻得甚为细致,栩栩如生,可谓鬼斧神工呢,这世上恐也找不出第三件跟这一模一样的华胜了。”

芙蓉一听说找不到第三件,那就是说还有第二件咯,便直接问:“大公主,你这么说,就是说这金凤华胜是有两个的吗?”

黛月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丫头今日可变灵光了,金凤华胜本就是有一对的,无论色泽,雕工,造型上都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就是你家娘娘这枚的凤凰的头是朝右边,而另一枚是朝左边,如今在太子妃那儿。”

“原来如此……”芙蓉还是一脸的懵懂,嘟嚷道:“可……这一对金色凤凰,哪个是雌的,哪个是雄的呢?”

听到这话,炎月很是惊喜地赞道:“哎哟!芙蓉姐突然聪明了不少呀!能想到这么好的问题来!”

芙蓉很不满地嘀咕着:“王爷怎么说得奴婢平日就很傻一样……”

炎月无视她的不满,笑着给她解释:“自古凤凰是祥瑞之鸟,更有天下太平之意。传说中,雄为凤,雌为凰,双双飞来,便作凤凰。这一对金凤华胜,顾名思义,上面的是凤鸟,而非凰鸟,所以这一对都是雄鸟,寓意着,拥有它的女子,就是无比尊贵的凰。”

芙蓉突然激动道:“凰!这么说来,皇后是很抬举咱们娘娘咯!”

“抬举?”坐在一边的杨翊语带讥笑道:“怕是皇后也觉得你家那位娘娘是个‘疯’王妃,才赏她这金‘凤’华胜呢……是疯子的那个‘疯’!”

“看来翊王不仅酒品烂,连一张嘴说出得话也是烂得不堪入耳,趁当下在皇宫里,去找个御医来瞧瞧吧。”

说着,小鹄从院外徐徐走了进来,向黛月公主行了个礼,却无视翊王的存在。

而杨翊却吓了一跳:这疯妇怎么这么喜欢冷不防地出现在人前?

黛月撑着后腰站起来,上前拉着小鹄笑道:“弟妹可回来了,在太子妃那儿如何?”

原本她是最担心小鹄在皇后那边说错什么话开罪了母后,可见到皇后送她的那金凤华胜后,便也明白结果是好的,就无需再问了,只问太子妃那头。

小鹄知道黛月是在担心自己,便笑着答道:“皇姐放心,太子妃是个极为随和的人,我与她就闲话了些家常罢了。”

杨翊拍了拍大腿,然后站起来,道:“人到齐了,那咱们现在就到宫外吃酒楼去吧!”

小鹄奇怪地看着他:“吃什么酒楼?”

黛月怕夫君在小鹄面前胡说八道,便帮着解释:“炎月弟方才说请咱们去吃顿好的,适逢丁三公子的新酒楼开张,咱们就去捧捧场吧。”

一提起丁安逸,芙蓉就一脸沮丧,她还真不想去,怕遇上那位公子也在那儿。

小鹄狐疑地看着炎月,轻笑道:“王爷请客?这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王爷是不是多某人做了什么亏心事呢?又或许是被翊王抓了什么小辫子,必须请一顿好的来堵住他的口呢?”

杨翊晲了炎月一眼,似乎在说:老弟,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是她自个猜中了而已。

而夏炎月此刻也是被说得有点做贼心虚的,只好以呵呵笑意做掩饰:“娘子此话说得本王似乎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

“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见不得我而已,是吧?”

说这话时,小鹄是对着他露出很迷人的甜笑。

可在炎月看来,那笑意却是令人发寒。

黛月看着他两人气氛很是不妥,便走到杨翊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打个圆场。

杨翊打哈哈道:“别管什么缘由了,反正有得吃就好,咱们还是赶紧出宫去吧,否则就赶不上今晚宫门下钥的时候回来了。”

小鹄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去吧,我今日乏了,先回去别院歇歇。芙蓉,走吧!”

说完便旋身就走。

芙蓉忙跟了上去,心里暗暗欢喜:太好了,不用去了!

炎月急忙跟上去,杨翊忙喊道:“你不是也不去了吧?”他不去谁结账?

炎月回头道:“你们先过去,我晚点到!”

说着,他急急地追上了小鹄,与她并肩走着,不时用余光看她那板起来的脸,简直就像上次看穿他是痞子时赏了他一耳光的表情一模一样,只是感觉这回似乎更火了,一直没说半句话。

炎月咳嗽了一声,然后堆起个笑脸,找了个话试探道:“娘子,我一直奇怪,你是不是认识那位雷五殿前司?”

小鹄没回答。

炎月继续说:“我瞧着你今日让芙蓉与他对打时,出手挺狠的,是不是以前有过仇怨?难道是天山……”

小鹄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瞧着他,笑着道:“王爷的本事不是挺大的吗?都能把我从那么远的羌国娶到手,那我的其他事,恐怕您也应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说完,小鹄马上收起笑脸,面容黑沉沉的,继续往前走去。

夏炎月听得一头雾水,一时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去太子妃那儿之前都好好的,从了太子妃那儿后便变了个脸……

等等,难不成太子妃说了什么?炎月沉思了半晌:太子妃……可我与她没谈过几句话……等一下,她是相爷的女儿……相爷……糟了!绝对是相爷跟太子妃说了!

炎月眉头皱得紧紧,暗叫不妙:我都忘了要提防太子妃这一着了……接下来怎么办好呢?

在贵妃的宫里,不时传出年轻女子的惨叫声:“啊……呀……!娘娘……饶命!”

戚贵妃半躺在榻上,一边手肘倚着木枕,手上端着个茶盏,淡然道:“狠狠地扎!”

春月被两名宫女紧紧抓住了双臂,并用细针一下下地狠狠扎下去。

向嬷嬷一边给主子摇着扇子,一边道:“娘娘莫生气,奴才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别让这些人伤了身子。”

戚贵妃吃了两口茶,便把茶盏放在案几上,用帕子摁了摁额上被气出的香汗,闷声道:“若不是听了这贱婢的胡诌,今日本宫就不会栽那么大的跟斗了!自入宫以来,每每都只有本宫栽人的份,何曾受过如今日这般大的侮辱?不好好教训这奴才,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春月已被扎得千疮百孔,生不如死,只能大声喊道:“娘娘……娘娘……奴婢……奴婢错了!请绕了奴婢吧!奴婢愿……愿将功赎罪!啊……!”

春月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种皮肉之苦怎受得了,向嬷嬷见着也不忍心,便试着为她说个情:“娘娘莫急,今日之事也怪不了这丫头,谁想到这王妃背后还有那么多后着?这丫头在那边才半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是情有可原。天晓得这位番邦的王妃居然口才如此了得,还熟知中原文化,更没想到她身边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女使,连陛下也很是欣赏。来日方长,待咱们慢慢摸清王爷这两口的事,再出手也不迟。”

戚贵妃咬了咬嘴唇,嗔嗔道:“今日这老二已经向本宫施了个下马威,就是要本宫安守本分,不能肆意妄动,否则本宫老家就要没了。这老二真是够贼的,这么多年咱们都被他骗得团团转了!他背后肯定还有许多更狠的手段,你觉着本宫还能有机会出手吗?令我更气的是那个老女人,她绝对是事先知道这位羌国公主的本事,才一直那么镇定,尤其……尤其说到那公主记得那些夫人名字的时候,我就奇怪那老女人干嘛来插一口,原来她一早就知道这公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让咱们往坑里跳……现在想想也来气!就知道这老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还是这老女人教她的儿子一直装得这么不中用来引咱们上钩呢!”

向嬷嬷轻轻道:“娘娘,如今咱们身边就只有春月曾在那边待过,也只有她对王爷两口子的生活习惯最是清楚了。即便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可她所知道的点点滴滴都对咱们也是很有用的。娘娘不如先饶了她,看看她还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听着有理,戚贵妃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淡淡道:“停!”

随即,那些负责扎针的宫女停了手,并退到一边去。

春月软软地趴在地上,无力地喘着气,深深体会到捡回一条命的感觉是多么可贵,有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戚贵妃坐直了身子,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完全没瞧她一眼,依旧淡淡道:“说吧,你要如何将功赎罪?”

此时的春月已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再乱作一声。

向嬷嬷以为她是被扎得无力气了,便让两名宫女把她搀扶着站起来,并苦口婆心道:“娘娘现在是给你机会,你就说吧,难道你还想继续受罪不成?”

一想到刚才的扎针之苦,简直生不如死,春月便激动得挣脱两名宫女的手,整个人又趴在地上了。不过此时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否则就没好果子吃的了,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匍匐向前,来到贵妃脚边,乞求道:“娘娘……娘娘,奴婢知道的……奴婢……奴婢还知道一些事的……”

戚贵妃有点不耐烦了,可要让这贱婢好好说上话,必须要放缓语气才行,便道:“傻孩子,看你怕成什么样子了,快,起来慢慢说吧。”

向嬷嬷忙道:“快搬个杌子来,你俩来扶她坐着。”

那两名宫女忙过来要扶着她坐在杌子上。

然后向嬷嬷示意他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可春月受到那样的折磨后,哪敢受这样的“厚待”,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后想了一会,才敢开口道:“奴婢记得……按照惯例,明日……明日应该是有马球会的……这是个机会……娘娘可邀那位王妃赛一场。”

戚贵妃奇怪问:“难道她球技一般?”

春月吞了一下口水道:“不,奴婢不知道她球技如何……只是……奴婢肯定她连马都不会骑。”

这回戚贵妃变谨慎了,一下就想到端倪:“怎可能,羌国人都是出了名的草原儿女,从来都以在草原生策马奔腾为傲。她堂堂的羌国公主,居然不会骑马,谁信!”

春月忙道:“在得知王爷要送我们几个离开华城后,奴婢一直惴惴不安,想着总要探到些什么消息才行。便在晚上偷偷藏在大厅的柜子后面,偷听到王爷与王妃用膳时说的话,那时奴婢确实是听得真真的,王妃自个说她不懂骑马。”

戚贵妃再三确认:“此话当真?”

春月很是肯定:“当真。”

戚贵妃越想越觉得奇怪:“若真如此……就确实奇怪了……为什么不会骑马……”

向嬷嬷贴近贵妃细声道:“其实今日老奴瞧着那王妃,很是奇怪。谈吐举止完全不像个羌国人。老奴就当这些是她特意学过咱们的规矩吧,可她似乎对四书五经也颇为精通……”

春月猛地又插了一口:“娘娘……娘娘……嬷嬷这一说,奴婢就记得了,这王妃教咱们这些下人读书识字的时候,她的书写十分工整,而且字体很是秀丽,奴婢觉着应该是多年学过练过的人才在书法上有这般造诣的。”

听完他们的话,戚贵妃也生疑道:“莫非……这位羌国公主……是假的?”

向嬷嬷也越发觉得可疑了,说道:“娘娘,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您想想,从前羌国一直只说生了一位公主,后来说到和亲,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外室生的二公主,不是很蹊跷吗?”

戚贵妃点了点头,认同嬷嬷的说法。

向嬷嬷继续道:“为着谨慎起见,这回咱么要查清楚才行,明日羌国的大公主就要来了,他们一见面就能明辨了。”

戚贵妃摇了摇头:“这还是不妥。若是羌国上下连成一气认的公主,即便那位大公主来了,只要他们自己咬死那个就是二公主,我们怎么说也是无用……”

向嬷嬷眼珠子滚了一圈,便道:“娘娘,明日马球会开始前,皇上与皇后都会先接见异邦来使,咱们就趁此机会试试这王妃就可以了。之后知道结果,不管是真与假,咱们也好知如何用打马球这招来反击嘛。”

戚贵妃觉着这样也是个好办法,而且也够谨慎:“不过,要怎么试?”

向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一会子话后,戚贵妃顿时喜上眉梢,不禁大笑道:“好好!就这么办吧!”可没一会,她又皱起眉头:“不过,经过今日之事,我们这边已是跟老二撕破了脸,若再当面与他过不去,他恐怕要对本宫老家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了,所以明日本宫这边的人都不能再出面说事了。”

“娘娘这话说得对,明日必须要找其他人来担这个活。老奴可记得那位似乎是对王爷有些……”

“你说的是……那位能听本宫的吗?”戚贵妃有点担忧。

“不用听咱们的,只要把话传到那位的耳里,那位自会帮我做了这一切。”

“好,嬷嬷,你去安排一下吧,记得把本宫的安排也通知一下父亲,免得他明日误事。顺带,”戚贵妃指着春月道:“扶她回去,好好敷个药吧。”

春月向贵妃磕了个头,便由向嬷嬷亲自扶了出去。

待回到自己房间,春月艰难地伏在床上,而向嬷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春月想合上眼睡一会,这样也好忘记身上的疼痛,可她此刻痛得根本难以合眼。

向嬷嬷又回来,手上拿着一盒药膏,坐在她床沿道:“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吧。”

春月愕然,然后很不好意思道:“不……不,怎可劳烦嬷嬷了……我自个可以了……”

向嬷嬷可是戚贵妃身边的人,位置可比自己高着了,她怎敢让她来给自己敷药?

可是向嬷嬷没管她,很利索地把她的上衣都扒下来,看到她手臂和背部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便直接给她细细地敷上药,淡淡道:“你说你,好不容易出了宫去,干嘛还要跑回来呢?在宫外,即便当了妾,当了通房,也比老死在宫里要强百倍。”

当初把她送到王爷的府上,说是细作,可向嬷嬷心里从来没指望她会有啥作为,只觉得她能走到宫外去,即使没能被王爷收房,起码也能嫁给普通人家。可她偏偏……若不是她过于卖力当细作的活儿,王爷又怎会把她送回来呢?

春月苦笑道:“嬷嬷,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嬷嬷又不是不知,我从小就在宫里长大,除了贵妃娘娘,我就没其他像样的主子了。而且宫女一到放阴的年纪就会放出宫外去。可我一到宫外就啥都没有,没家人,没朋友,能指望谁会给我谋个好人家?所以,我也只有靠贵妃了。”

向嬷嬷一边擦药,一边道:“我晓得你这丫头向来心头高,觉着自己好歹是贵妃身边的人,便想着嫁个体面的好人家,给自己搏个好前程罢了。”

“嬷嬷就是通透。小时候我见贵妃身边很多年轻宫女都被许给朝中大官家里做妾室,更有一两个能直接嫁给了新科进士,搏了个大娘子的名分,多风光。那时我就觉得留在娘娘身边是没错的,他日我也能做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

见春月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在闪闪发光,向嬷嬷只淡淡回了一句:“上完药了,穿衣服吧。”

春月穿好衣服,笑着道:“谢谢嬷嬷。在宫里那么多年,就嬷嬷对春月是最好的。”

向嬷嬷摸着她耳后的小小胎记,淡淡道:“可能因为你这胎记的缘故吧。我以前也有过一个女儿,可是不到半岁,她就掉到河里淹死了。所以见着你,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她来。”

春月没想到向嬷嬷也有这么伤心的事,便安慰到:“嬷嬷,不用伤心的,你女儿肯定已经投了胎,做了好人家的女儿,说不定还在享福呢。你应该高兴才是。若我这趟能讨得娘娘欢心,说不定她也会给我安排个好前程,到时我便接你来养老。”

这话听得向嬷嬷的心暖暖的,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只语重心长地道:“傻丫头,若还有机会出宫去,就走吧。别想着在娘娘这里会有什么指望……”

春月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贵妃娘娘之所以把身边的宫女许给那些达官贵人,无非都是笼络人心,同时也是让他们去做细作,也好监视他们家里的一举一动,就像我被送到王爷那边一样。可我不在乎,只要将来我能有个好前程,我什么都愿意!”

向嬷嬷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她躺下休息后,便静静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我在天庭玩泥巴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