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清晓于门开寿宴(九)

“对,正是个悲剧!”夏炎月淡淡笑着为其释言:“儿臣与王妃当初到外面纯粹是为着帮难民,自然是身体力行,当然不可能穿锦衣华服去干劳力活吧。所以一开始,百姓都只当我们是寻常夫妻。朱雀王府每月有多少用度,想必戚太师很是清楚哦。而儿臣更是两袖清风,即便用尽王府内的家财,也撑不了那么多难民半月的生计。而难民住的,?穿的,吃的,是怎么来的?之前王大人不是想知道吗?”

戚太师与王泓自然是沉默不语。

炎月轻笑了一下,继续问:“那其他大人可知怎么来的?”

在座的其他官员都摇了摇头。

黛月虽跟他们住了一段日子,可也不曾知道,她也跟着摇头。

皇上就不喜欢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直接问:“那是怎么来的?”

“回父皇,儿臣这娘子曾说上奏到朝廷,再等朝廷批奏下来,然后下达到华城,来来回回都要个把月,可能都饿死好多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干。”

皇后也是好奇了起来:“亲自干?怎么干?”

“母后问得好。首先,儿臣先说那难民营的一间间木屋吧,其实那都是出自华城六百八十户人家捐出来的木材。”

皇后追问:“什么意思?”

炎月陡然变了个脸,很是认真地道:“那些木材,实质是我家王妃天天拖着个木板车,顶着个烈日,从早到晚,走遍华城,挨家挨户地去求人家要回来的。即使天下雨,她也坚持去讨木材。全城六百八十户人家,她全敲过门,全说过话,可华城内的百姓,谁都不知道她就是咱府上的王妃,纯粹是被她的好心所感动,而捐出家中多余的板材来。然后也自发帮她去给难民们搭建木屋。要不是我派了府内的士兵过去帮忙,他们也不知她就是王妃娘娘。”

听着听着,霍咏枝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说道:“六百八十户?她都去求了?菩萨真人啊!她居然有如此毅力!真叫人佩服。”

秀王妃也对小鹄投以敬佩的目光:“就一个人,竟能做到这份上!”

千宰相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小鹄:这王妃真不简单。

户部的杨夫人以及甄夫人都满意点着头,啧啧称赞。

就那甄应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炎月:有多少是这小子胡诌出来的呢?

可一旁看得发呆的小鹄,对他昂首面对众人,侃侃而谈,言之凿凿地为自己开说,自己本应高兴,可觉得他是否说得太多?,便不断向他打眼色:够了,解释过就可以,其他都不必再说的!

可炎月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意思,只继续说他的,而且他似乎说得越发兴奋了:“至于吃的嘛,刚开始,我这个笨王妃,居然拿出自己的月钱给难民去买米买面粉,老百姓见了也就纷纷把家中能吃的也拨了点过来派给难民。这样就维持了难民在华城的头一个月的生活。之后丁家老夫人为答谢王妃曾救过她,便出资来相助。于是,难民便有了第二个月的伙食。这样的女子还能说失德?我这王妃啊,不说还真不晓得,她有一双巧手,采了郊外的葛藤来制成葛布,分发给难民制新衣。而白家当家偏偏看中了她这门手艺,便成了这桩交易。王妃为了能让大家有口饱饭吃,便顶了白家的布匹生意,全部收账都归入了百姓的口袋,白家账目上有记录,我们家的账上也是清晰显示,而在布坊干活的女工也可做证,你们都可一一去问他们收了多少的工钱。我家王妃可无赚一文。如此为百姓的女子,还能说失德?她还亲自找人盖了家小私塾给没钱人家的孩子去读书,而她亲自去授课,教他们识字画画,最后却被刘家人一把火烧没了,之后她又去求城内的鲁夫子来收了那些孩子,不收束脩去上课,这样的王妃,还能说失德?”

听到这里,英国公夫人摇着手中团扇,脸色很是愤怒,低声道:“这么个温厚心善的女子却要被这几张嘴一同怼着,还要受一出又一出指鹿为马的连环戏,真叫人发指。亏这些人还做得出这般龌龊的事。”

英国公捋着胡须也摇了摇头,细语道:“姓戚的一向是名副其实的失德。”

小鹄却被炎月如斯形容得,有点羞羞了:哪有他说的那般夸张,确实是挨家挨户地去要来的木材,可都是芙蓉来拉着,对她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而自己却真无花什么力气。而鲁夫子那桩事,还不是他自己谈回来的吗?至于白家的生意,自己怎么没赚一文?多多少少也是多收了一点,李总管兼管布坊的加班费用,还有给阿泰充当保镖送货的费用,林林总总,难道都不用钱吗?别把她说得这么无私啊!

可换个角度,他添油加醋地说得那么好听,小鹄心里还蛮欢喜的,最起码自己在大家心中也加了分。

戚贵妃一听到扯上了自己的舅公家,心里便隐隐作痛,心中多了几分的慌张:“我是知道老二查出了舅公多年专横跋扈的证据才把他办了的,可我怎么会不知舅公居然明目张胆烧了个私塾,而且还是王妃的?还有这个事!之前我还千叮万嘱地要舅公他们别跟老二那边硬碰硬,人家再不济怎么也是个皇子啊!这下坏了!坏了!”

戚太师也顿时脸色煞白:“怪不得二皇子会那么快处了刘家人,原来是开罪了王妃啊!”

“刘家烧了私塾?”见姓戚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闵太傅心里一乐,又乘机来插了个话:“王爷,此话又从何而来的?”

夏炎月陡地一转脸,很是为难地看了看戚太师和戚贵妃一眼,犹豫片刻,迟迟不肯开口。

皇上见这小子又在装模作样卖弄关子,无非就是要他这个当爹的来开口吧!便顺应他催道:“但说无妨!”

得到皇上允许,夏炎月便微微叹了口气道:“父皇,关于这事,其实儿臣本不想在这里说的。既然父皇要儿臣说,儿臣也只好如实禀报了。原本我家王妃挑了城内一块地盖了个私塾的,而那块地乃当初父皇赏给儿臣的大婚之礼,那与刘家人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可刘家人却三番四次地来私塾捣乱,还威吓王妃与那里读书的孩子。我也知道刘家是贵妃娘娘的亲戚,也不好亮出王爷的牌子与他们产生冲突,就以痞子的身份,日日守在私塾看着,也好护着自家娘子。原本我是想着好好与刘家老太爷沟通一下,说那可是王妃娘娘的私塾,他们好歹会息事宁人些。可谁知刘家会那般狠心,就在那清晨,派了几个人来放火了。儿臣还清楚记得那日火光冲天的情景,着实是……那些孩子读书的地方,就这么没了。”

当然他把他们撒石灰的阴招以及王妃去打人的事省略点了。

在场的女眷纷纷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提到了年幼的孩子。

千宰相却颇为茫然道:“可臣……不明白,为何刘家非要针对私塾不可呢?”

皇上黑着脸问:“炎儿,你继续说。”

炎月问:“不知父皇可记得儿臣上回上奏关于刘家罪状中有一项是关于那数十条姑娘的命?”

皇上淡淡道:“记得!你奏折上写着是刘家把人奸杀后埋在地里毁尸灭迹。”

“事实上,那尸骸都是埋在那私塾的地底下。”炎月淡然回答,可每回想起这事,他心里也会燃起一股怒火,特别是那日他在私塾与孩子一起挖坑种树时头一次发现了骸骨,当时的那股心寒以及愤怒劲儿,真的是想马上去将姓刘的千刀万剐,之后冷静下来才策划了烧私塾的戏码,让一副副骸骨得以重见天日。

此话一出又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定住了,戚太师与戚贵妃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闵太傅心里大喜,却故意作出如其他人一般惊愕的神情。

甄应远很宽心地大大吃了一口酒,呵呵笑着:就知道这小子有后着!

这形势完全是一面倒,戚贵妃这下面子全没了,忙换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孔跪在皇上脚边哭诉道:“陛下,臣妾有罪!虽然舅公家已经被伏法了,可没想到还对王妃她做过此等恶事!臣妾未能督促舅公家人规行矩步,酿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错事,臣妾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哟,爱妃这是何苦呢?快起来!”皇上每回见她这样,都会于心不忍,忙扶起她:“爱妃,刘家之事与你有何干?寡人可是能分清黑白。”

皇后晲了这女人一眼,暗忖:招数果然不怕旧!上回刘家被砍的时候,她就已经用过这招了,连台词都如出一撤,这回再用还有效!

“可是臣妾心依旧惴惴不安,毕竟对王妃……”可戚贵妃还是一脸愧疚地朝小鹄看过去,双眼含泪,红唇微颤,愧疚中略带委屈,却又不失美艳。

小鹄呆住了:众目睽睽下做出这样的表情,你不害羞我也觉得羞了。这不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原谅她,她就会含着委屈而死去吗?我岂不成了大罪人?真行啊,一下子就变成我的错了!

行吧!小鹄无奈地笑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刘家是刘家,戚家是戚家。刘家已经为他们所做的恶行而伏法了,贵妃娘娘又何以这般自责?臣媳是相信,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而恶人嘛,也自有恶报。”

说这话时,她是盯着戚贵妃看,然后笑得特别诡异,这令戚贵妃忽觉一股寒意。

一直躲在一角看着这一出出的好戏的林卫和大山,见王爷和王妃节节胜利,相视而笑了一下,很是满足,然后偷偷离开了。

像今日这般连连栽跟头,王泓还是头一次,突然觉得肯定有什么鬼怪在作祟,心里不寒而栗,决定今日真的不宜再给王爷与王妃找茬了,马上转了个风向,道:“下官真是颟顸了,总被坊间谣言迷了心智,生出种种对王妃不利的事端,实乃下官之错。而王妃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下官计较吧。”

夏炎月扶着小鹄,似笑非笑地替她回答:“怎会呢,我家王妃心胸广阔,从不把这等小人小事放在心上。而且,今日若非有王大人,这场饮宴也不会如此热闹呢!”

说着他扶着小鹄回去席上歇下,想她都累得不行了,并让周边的宫女来给她换个热汤与热菜来。

而小鹄倒是盯着他看,悄声道:“我怎么就看不透你呢?”

“看不看得透都不打紧,”炎月用手点了点她的嘴,笑着轻声道:“你只要记着你欠我这个就得了。”

小鹄顿时红了脸。

皇上看在眼里,咳嗽了一声,瞪了炎月一眼道:“炎儿,以后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更不能把王妃也带坏了。”

夏炎月很乖巧地向皇上鞠了一躬:“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可皇后端坐在上头,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却紧紧握着,嘴角浮出一丝温婉的笑意,双目却毫无喜悦。她定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默念:

“炎儿,你完全可以留着刘家的脑袋,待时机成熟再拿他们来把姓戚的连根拔起,可你并无这么做,却非要单独把刘家的罪状呈给你的父皇,让你父皇一怒下斩了刘家的头。我还以为你是急着要给你父皇邀功才这般鲁莽。可现下我才看明白,你并不鲁莽,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给你的王妃出一口恶气。而你故意不把烧私塾这事上报,就为了留着这一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给姓戚一个下马威。众人皆以为你得罪了姓戚的,你成了姓戚的眼中钉,包括你母后我也是这么认为。可原来……我们都错了,恰恰相反,是戚家成了你的眼中刺!你并不畏惧姓戚的,你今日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们:你要扳倒他们是易如反掌的事。你刚刚是在警告他们:不能再向你的王妃下手!你从娶上这个妻子那日起就在担心,你担心你的父皇某一日会向羌国开战,那羌国公主定会成为一枚棋子而丧命。你又清楚你父皇顾着姓戚的女人,所以你才特意留着戚家,就为了有筹码来跟你父皇谈判:若你父皇敢对你的王妃不利,那他身边的女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我知道你有才干,有谋略,可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隐藏得都很好,连我作为你的母后,都分不清真与假。可如今,你做这一切,就只为保存你的王妃。不过,当年你为了父皇刺杀你一事而刻意在外流荡,宁愿避开跟你父皇正面冲突却从不曾想过要公然挑衅你的父皇。可眼下,你已经开始向你父皇宣战了……炎儿,你身旁有了个这么能干的发妻,母后很为你高兴,至少我已经知晓,她将会是你的助力。不过,不管你决定如何走你的路,母后还是希望,你能相信你的父皇……”

我在天庭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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