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打断了尹明朗的神游，他环顾四周，同学们纷纷拿起书包，嬉笑着涌出班级，几个值日生也拖拖拉拉地开始了打扫。这时，尹明朗突然间在心底生出一种荒诞感，这日常普通的种种，竟让他觉得一切笼罩着某种诡异的不详。

“尹明朗？想什么呢？”就在尹明朗踌躇之间，宁梓萱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啊，没什么，就是……好像耳朵有点不舒服。”尹明朗掏了掏耳朵，转向宁梓萱，她如同往常一样清丽可爱，就连蓝白的土气校服在她身上也带着独特的美感——这是尹明朗从小就认识的邻居，接下来的小学、初中，他们当了九年的校友，直到现在才终于老天眷顾，成了同班同学。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已经深深走进了他的心里，或许尹明朗早就动了心，只是最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停停停别说了！”尹明朗慌乱地挥舞着手臂，羞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从刚才你就怪怪的。”宁梓萱双眉轻蹙，她看起来很是关心尹明朗的精神状态：“你别担心，刚才只是个小考而已，老师不会真去打分的。咱们先回家吧。”

尹明朗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包，强作镇定地跟在宁梓萱身后走出了校门。

学校到他们所住的小区隔着两条街道，道路两边的白杨刚刚抽枝发芽，空气中尚且弥漫着寒意，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尹明朗却对此毫不在意。

“呃，宁梓萱，你说有没有人……就是，莫名其妙开始幻听了啊？”

“幻听？”宁梓萱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当然有可能，圣经里撒母耳就是在睡梦中听到的神的启示——话说回来，圣经里的先知们，什么摩西、以撒等等，都是听到神的声音之后才开始传教的，这大概也算是莫名其妙的幻听吧。”

“啥？”尹明朗听得呆了，宁梓萱哑然失笑：“我奶奶最近要信教，正让我给她读圣经呢，刚好读到撒母耳记上卷。瞧把你给吓得。”

“啊真是吓我一跳，刚才那堆人名里我就认得以撒……”尹明朗松了一口气，随即尴尬地补充道：“……还是从游戏里认识的，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干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宁梓萱耸了耸肩：“不过幸好我奶奶她从来不给我随堂测试。”

两人说着笑着走完了第一条街，他们的小区就在不远处，马路上堵车的队伍越来越长，喇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宁梓萱突然问道：“尹明朗，你相信有神吗？”

“神？”尹明朗有点摸不清楚宁梓萱的态度，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生怕说错了话惹她生气，“我感觉吧，大概有个什么存在，一步一步安排好了咱们的命运。不过上帝佛祖什么的还是……”

看着尹明朗慌张的窘态，宁梓萱笑意渐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她轻巧地拉住尹明朗的手，交通指示灯开始闪烁，“命运谁都说不好，我还是更信我自己。”

两手相牵，尹明朗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沸腾，他的心脏撞击着肋骨，迫不及待地把热血输送到全身的每个地方，输送到他的手上，好像这样就可以离宁梓萱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同手同脚地走上人行道，眼角偷偷瞥着她的表情，就是这双眼睛，还有她清澈的眼神，他除了这两点明光，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宁……宁梓萱，我……我喜……”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宁梓萱秋水般的双眼变得惊恐。“尹明朗！有车！”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疼痛袭来之前，他竟有些庆幸，这最后一句话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说出的。

人间一片嘈杂，交通灯骤然变成了红色。